冬至夜,豫东戏台听曲儿
冬至夜,豫东戏台听曲儿
豫东平原的冬夜冷得能冻住梆子声,老辈人却总说冬至大如年。在商丘虞城县的陈古同村,冬至前夜的戏台子永远最热闹。台前挂着的三盏马灯被北风吹得直晃,照得台下老少爷们儿棉袄上的补丁都泛着油光。
后台的煤油炉子煮着姜汤,六十二岁的红脸生角王长顺正往脸上抹朱砂。他勾脸从不用现成油彩,非得用老辈人传下的方子——朱砂掺着陈年的高粱酒,拿食指蘸着往颧骨上抹。这颜色经得起北风刮,说着又往喉头点了点,《风雪配》里那声'寒江雪',得让三里外的坟圈子都听见响。
台前梆子一响,台下裹着蓝头巾的老太太们齐齐往前探身。花旦春妮踩着碎步上场,青布鞋里垫着三斤棉花,水袖甩得却像二月柳条。唱到雪压寒梅香更稠时,看场子的李瘸子突然起身跺脚——台角那盏马灯叫风吹灭了。春妮的调门不降反升,硬是把后半句唱词顶进黑夜里,倒像是特意要叫老天爷听见。
戏唱到三更天,台下早没了坐着的。裹着军大衣的后生们蹲在条凳上啃烤红薯,糖汁子滴在雪地里冻成琥珀。王长顺卸了妆,露出脸上两道深沟似的法令纹:咱这嗓子,是拿地窖里存了三冬的萝卜煨出来的。春妮正给新收的徒弟改唱腔:'数九寒天'那个'九'字,得在嗓子眼里转三个弯,跟老井绳打水似的。
天将明时,戏班子收拾行头往下一个村赶。雪地里车辙印子叠着草台班子的脚印,倒像是出没唱完的折子戏。十里八乡都知道,豫剧的魂儿不在省城大剧院,偏在这冬至夜的野台子上晃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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