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戏迷的耳朵里没有不好听的戏腔
老戏迷的耳朵里没有不好听的戏腔
暮春的梨园后台,年过八旬的程派青衣张奶奶正在勾脸。眉笔在眼角轻轻一顿,镜中人便成了戏中人。《锁麟囊》的腔调要像春水淌过青石,您听这个'春秋亭外风雨暴'...话音未落,隔壁传来秦腔演员吊嗓子的炸雷声。老戏迷们相视一笑:这嗓门,能把城墙震酥喽!
一、戏韵里的山河岁月
苏州评弹的吴侬软语尚未散去,黄土高原的信天游已卷着沙尘扑面而来。在长安大戏院,我曾见过七旬老人闭目击节,听《梁祝》的越剧唱段时眼角泛光,转瞬听到豫剧《花木兰》的刘大哥讲话理太偏,又跟着梆子声拍得膝盖通红。戏台如同时光机,黄梅戏里采茶女的竹篮还沾着晨露,昆曲水磨腔已把六百年光阴酿成了蜜。
某年寒冬在晋中古戏楼,裹着羊皮袄的老汉吼着《金沙滩》,粗粝的唱腔震得房梁落灰。散场时发现后排坐着几位抹眼泪的年轻人,问起才知他们是音乐学院民乐系学生:原来'土掉渣'的秧歌戏里,藏着最本真的生命律动。
二、方寸戏台见众生
天津劝业场的茶楼里,票友王大爷总爱说:听戏要像品茶,得咂摸滋味。他能在河北梆子的高亢里尝出老白干的烈,在粤剧的南音中品出荔枝蜜的甜。去年重阳节,他带着学美声的孙女同台,爷孙俩用京剧和歌剧对唱《贵妃醉酒》,竟在海岛冰轮初转腾的腔调里找到了共通的气韵流转。
短视频平台上,95后戏曲UP主刀马旦小桃用电子音乐混搭黄梅戏,让《女驸马》的经典唱段点击破百万。最动人的评论来自内蒙古牧民:虽然听不懂词,但那个转音让我想起长调里盘旋的鹰。
三、好戏不问来处
在徽州古村落看过一场特别的傩戏,戴柳木面具的艺人用方言吟唱,在场法国游客虽然不解其意,却跟着节奏跺脚打拍子。散戏后他比划着说:就像听到教堂管风琴,不需要翻译。这让我想起梅兰芳访美演出时,金发观众为《霸王别姬》的剑舞喝彩,他们说从虞姬旋转的水袖里,看见了天鹅湖的倒影。
长安戏院的后巷,卖桂花糕的阿婆能学七八种地方戏的哭腔。她说年轻时跟着草台班子走南闯北,哭嫁戏要像檐头雨,落腔得九曲十八弯;秦腔的哭坟得把悲愤甩出去,砸在地上能冒火星子。这些藏在市井的戏曲密码,比任何教科书都鲜活。
曲终人散时,戏楼飞檐上的铜铃在晚风里轻响。老琴师收拾着月琴忽然说:当年师傅教我,好嗓子不如会听嗓。能听懂梆子里的黄河浪,评弹里的烟雨巷,这双耳朵就算是开了光。夜色中,不知哪家传来孩童学戏的稚嫩唱腔,荒腔走板却透着欢喜,惊起一树沉睡的雀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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