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折《牵牛记》，半部天伦曲——戏曲里的祖孙情

一折《牵牛记》，半部天伦曲——戏曲里的祖孙情

奶奶，那出戏里白胡子老头给孙女唱曲儿的叫什么来着？

坐在藤椅上的老人放下茶碗，竹帘外蝉鸣渐弱。这个寻常的午后问询，竟勾出了梨园行里最动人的天伦曲谱。祖孙情在戏曲里，原是用十八般技艺织就的锦绣文章。

老生与小旦的相逢最是妙趣横生。某年春台班演《老莱子》，八十老翁扮作婴孩彩衣娱亲。髯口垂至腰间的老生忽地甩髯、踢腿，一个鹞子翻身竟比年轻武生还利落。台下看客正叫好，却见扮作曾孙的娃娃旦捏着糖葫芦窜上场，祖孙俩你追我赶，硬是把二十四孝故事演成了满堂彩的合家欢。

梆子戏里的祖孙情最接地气。河北老调《黄氏女游阴》中，老祖母拄着枣木拐杖，颤巍巍唱起隔辈亲，亲又亲，疼孙胜过疼儿身，苍凉的唱腔里裹着蜜糖。忽然小孙儿扯着奶奶的水袖要骑大马，老旦竟真就弓腰驼背满台转，惹得台下婆子们抹着眼角直乐。

昆曲雅部藏着最精致的祖孙戏。《南柯记》里瑶台一折，金枝玉叶的小郡主偏要赖在祖父膝头数星星。老王爷的蟒袍被揪得起了皱，冠冕上的绒球晃成了秋千。水磨腔婉转处，依稀听得见三百年前苏州园林里，那对隔着雕花窗数流萤的真祖孙。

戏台下的故事更动人。京城名票周老爷子教孙女唱《四郎探母》，小丫头总把杨延辉唱成杨延飞。老爷子不急不恼，把铁镜公主的戏词改成驸马爷你许咱家，今夜晚花园里，星星月亮都飞上天，祖孙俩笑作一团。这即兴的戏文，倒比原本更透着亲热。

幕起幕落间，那些甩着水袖追孙儿的老生，抱着娃娃说戏文的老旦，何尝不是天下祖父母的缩影？锣鼓点里藏着隔辈亲的密码，西皮流水淌着血脉相连的牵挂。下次戏台亮起，且看那祖孙对手戏，准能咂摸出比戏文更醇厚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