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音绕梁三百年——河南曲剧里的中原风骨
乡音绕梁三百年——河南曲剧里的中原风骨
中原大地的晨雾中,总飘荡着高亢的甩腔。老戏迷们闭目打着节拍,仿佛又见那甩着水袖的角儿在青石板上唱念做打。河南曲剧这门扎根乡土的戏曲,用三百年时光酿成了一坛老酒,在豫西的沟壑间流淌,在豫东的麦浪里回响。
一、草台班子的千年回响
光绪年间的伏牛山下,赶脚的汉子卸下褡裢,随手捡起两块枣木梆子。梆子声里,南阳大调曲子与洛阳小调曲子相遇,在豫西窑洞前撞出第一声戏腔。这声调里藏着河洛古道的驼铃,混着黄河船工的号子,把中原百姓的悲欢离合都揉进了唱词。
1926年,临汝县高跷会上,朱万明带着同乐社踩出了曲剧史上的第一台大戏。没有雕梁画栋的戏台,几块门板搭就的草台在麦场上摇晃。艺人们踩着高跷唱《蓝桥会》,十里八乡的乡亲举着油灯把戏台围得水泄不通。梆子声里,一个剧种就这样在民间生根。
曲剧老艺人至今记得:当年戏班走村串巷,遇庙会就唱《天仙配》,逢白事便演《小姑贤》。豫西的靠山簧唱腔高亢如太行绝壁,豫东的花鼓调婉转似汴水清波。洛阳老城的茶馆里,说书人把《包公案》改成戏文,转眼就成了万人空巷的《陈三两爬堂》。
二、戏台上的中原气象
曲剧的弦索声里藏着中原人的脾气。三弦一响,月琴轻拨,梆子敲出金戈铁马的节奏。《寇准背靴》里,老生甩着髯口走圆场,靴子踏地的脆响里都是忠肝义胆。《风雪配》中花旦的水袖翻飞,甩出个敢爱敢恨的河南妹子。
张新芳在《陈三两》里那声大堂口跪得我双膝痛,把个贞烈女子的冤屈唱得九曲回肠。海连池演《卷席筒》,一领苇席能舞出十八般变化,硬是把苦情戏唱出了中原人的豁达。这些角儿不用描眉画鬓,往台上一站就是活脱脱的庄稼把式。
洛阳曲剧团的《洛阳令》进京演出,老戏迷说比喝胡辣汤还过瘾;郑州的《徐九经升官记》改编成电影,让全国观众见识了豫剧之外的河南戏。这些新编剧目里,梆子腔揉进了交响乐,传统程式化出当代审美,老树发新芽的曲剧愈发枝繁叶茂。
三、麦田里的非遗传承
汝州的老戏台重修时,泥瓦匠在墙缝里发现泛黄的戏本。泛潮的纸页上,《小寡妇上坟》的唱词依然清晰。村里的曲剧传习所就建在戏台旁,娃娃们放学后跟着老艺人学大起板,稚嫩的童声和着蝉鸣在暮色中飘远。
90后的王梦圆在抖音直播唱《风雪配》,手机屏幕那头,天南海北的戏迷跟着打拍子。洛阳戏曲学校的VR课堂上,学生戴着设备走进虚拟戏台,身临其境地学走台步。这些新芽在老根上萌发,让曲剧的DNA在数字时代继续传承。
郑州地铁里的戏曲快闪,白领们放下手机看入了神;开封夜市摊前,卖炒凉粉的大叔哼着《卷席筒》招揽生意。这些市井声中的曲剧片段,比大剧院里的喝彩更让人动容——三百年的老戏,终究活在百姓的烟火日子里。
暮色四合,郑州德化街的老戏楼又亮起灯笼。台上的角儿还未开腔,台下已坐满摇着蒲扇的老郑州。当三弦拨响第一个音符,整个中原大地仿佛都跟着哼唱起来。这唱了三百年的乡音,早化作黄河岸边的一捧黄土,渗进了每个河南人的血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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