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子、角儿、艺术家——戏曲人的称呼变迁史

戏子、角儿、艺术家——戏曲人的称呼变迁史

在浙江嵊州越剧博物馆的戏服展柜前,我偶然发现一本泛黄的戏折子。翻开扉页,赫然写着光绪廿八年,宝华班小凤仙的字样。这个发现,揭开了一段关于戏曲人称呼演变的尘封往事。

**一、市井巷陌的戏子**

清代戏班往来各地演出的通关文牒上,戏子二字总是醒目地印在职业栏。这个延续千年的称呼,源于唐代《教坊记》中优人戏子的记载。在杭州大运河畔的拱宸桥戏楼遗址,斑驳的青砖上仍可辨认出某年某月某戏子班在此献艺的刻痕。老艺人回忆,清末民初的戏班每到一地,班主都要带着戏子名册到官府备案。

但戏子二字并不体面。1923年《申报》曾刊载梅兰芳的公开信:吾辈虽操贱业,然以艺养家,何贱之有?这封抗议信道出了戏曲人对这个蔑称的愤懑。当时的戏班账本显示,当红艺人的日收入可达普通工人的十倍,却仍难摆脱社会偏见。

**二、戏台上的角儿**

北京正乙祠戏楼的后台,至今保留着民国时期的戏牌架。铜制架子上错落挂着谭叫天杨小楼等名角儿的檀木名牌。角儿这个称谓兴起于京剧鼎盛的清末,特指能挂头牌的当红艺人。据《道咸以来梨园系年小录》记载,程长庚、余三胜等名角儿,每年包银(年薪)高达八千两白银。

这个尊称背后是严苛的等级制度。老艺人回忆,戏班后台的衣箱分三六九等,只有角儿能用描金绣凤的头箱。天津劝业场的旧戏单显示,1935年尚小云演出《汉明妃》时,票价是普通演员的二十倍。

**三、新时代的艺术家**

1951年,梅兰芳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新闻登上《人民日报》头版。这个转折点标志着戏曲人社会地位的质变。中国戏曲学院档案室保存的学员登记表显示,1949年后入学的新生,家庭成分栏开始出现工人干部等字样。

当代戏曲人的名片上,国家一级演员非遗传承人等头衔取代了旧时的称谓。在苏州昆剧院,年轻演员的练功房挂着艺比天大的匾额。数字化档案记录着他们的新身份:有的担任政协委员,有的成为高校客座教授,有的在海外开展戏曲工作坊。

从市井戏子到舞台艺术家,称呼的嬗变折射着戏曲行业的百年沉浮。那些泛黄的戏折子、斑驳的戏牌、崭新的职称证书,共同拼接出戏曲人身份认同的完整图谱。当我们在剧院欣赏演出时,或许该记得,舞台上的每个角色背后,都站着一位用生命传承文化的艺术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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