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槐树下的戏匣子

老槐树下的戏匣子

槐花飘香的午后，张大爷总爱搬着竹躺椅往村口老槐树底下凑。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梆子声，布满皱纹的眼角慢慢弯成了月牙。您说这河南豫剧到底有啥魔力，能让这些看遍世事的老人一听就是大半辈子？

一、土腔土调唱出人间百味

刘大哥讲话理太偏——收音机里刚起调，树荫底下七八个白发脑袋就跟着晃起来。豫剧的唱腔像极了中原大地的黄土地，粗犷里带着绵长，高亢处能震落房梁上的灰，低回时又像老井沿上打转的辘轳声。

您仔细听那《穆桂英挂帅》，老生唱此一去定要扫平狼烟，每个字都像铁匠铺里蹦出来的火星子。再看《朝阳沟》里银环娘抹着眼泪唱小冤家你气死我，那拖腔拐着弯儿钻进心窝子，跟邻村王婶数落儿子的腔调一模一样。

二、戏文里装着他们的青春

李奶奶总说：现在的年轻人不懂，我们这辈人的婚丧嫁娶，都是跟着戏文学的。可不是么，《抬花轿》里周凤莲出嫁时的热闹，《包青天》里铡美案的公道，哪段不是老人们倒背如流的活教材？

那年月没有电视机，十里八乡搭个戏台子，老头老太太们扛着条凳走夜路也要去。台上唱到《对花枪》里罗艺认妻，台下不知多少老姐妹抹眼泪。如今戏台变成了收音机，可那戏文里的忠孝节义，早就在血脉里扎了根。

三、一壶茶一段戏就是好光景

您要是往老戏迷堆里凑，总能听见这样的对话：老哥，昨儿个《程婴救孤》听到第几折了？正到公孙杵臼撞阶那处，听得我心口直抽抽。说着掏出个掉了漆的保温杯，呷口浓茶接着摇头晃脑。

这些老人听戏不讲究什么流派传承，就图个舒坦自在。田间地头忙活累了，打开半导体听段《七品芝麻官》，跟着唐成那句当官不为民做主，不如回家卖红薯笑骂两声，浑身的乏气都散了。

夕阳西下，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。收音机里的梆子声还在继续，老人们眯着眼睛打起了盹，嘴角却还挂着笑。这咿呀了百年的乡音，早把戏文里的悲欢离合，酿成了陈年老酒，越品越有滋味。您说，这不就是最熨帖的人间烟火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