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访梨园深处的那抹清音：陈砚秋与她的戏曲人生

寻访梨园深处的那抹清音：陈砚秋与她的戏曲人生

暮春时节的江南戏楼里，总飘荡着一段似曾相识的水磨腔。每当有人驻足细听，总能听见老戏迷们低声议论：这位教戏的陈老师，当年在长安大戏院唱《锁麟囊》时……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，仿佛那个名字是悬在梁上的月光，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朦胧不清。

一、戏楼深处觅师踪

沿着青石板路拐进苏州平江路的深巷，朱漆斑驳的院门内传来阵阵胡琴声。推开虚掩的木门，只见穿竹布衫的女子正对着满堂学生示范身段，水袖起落间宛若惊鸿游龙。这就是戏迷们口耳相传的陈老师，本名陈砚秋的京剧程派传人。

陈砚秋的练功房保留着旧时风貌，褪色的戏服整整齐齐叠放在樟木箱里，案头《程砚秋演出剧本选集》的边角已磨得发亮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泛黄的剧照，1987年长安大戏院的《春闺梦》剧照里，她眼波流转间藏着欲说还休的哀愁，与现在素面朝天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
程派讲究'声断意不断'，就像苏州的评弹，要唱出九曲回肠的韵味。她边说边示范《锁麟囊》的【二六板】，明明年过五旬，嗓音却清亮如初春的溪涧。窗外的玉兰花瓣随风飘入，恰好落在她翻飞的水袖上。

二、传艺堂前燕语新

每周三的公益课堂总是座无虚席。陈砚秋独创的沉浸式教唱法让年轻学子耳目一新：她让学生蒙上眼罩体会盲人听戏的心境，带着他们去拙政园感受园林戏曲的空间美学，甚至将昆曲的颤音技巧融入程派唱腔。

去年带学生排演《文姬归汉》时，她特意请来苏州评弹艺人合作。当琵琶的轮指遇上京胡的抖弓，传统程派唱腔竟迸发出令人惊艳的现代感。这场跨界演出谢幕时，台下有位白发老者颤声问道：您可是三十年前在天津卫唱《荒山泪》的那个小秋月？

她的学生中不乏当代票友翘楚。00后女孩林小棠跟着她学戏三年，去年在央视戏曲频道一鸣惊人。当主持人问及师承，小姑娘狡黠一笑：师父不许我们提她名讳，只说我们是'程门立雪'的后来人。

三、大隐隐市守初心

陈砚秋的日常总与市井烟火交织。清晨在菜场挑选鲜笋时，她会即兴来段《梅妃》里的【南梆子】；傍晚在平江路散步，常被茶馆老板拉去指导年轻演员。有次面馆老板娘的儿子结婚，她即兴唱了段《龙凤呈祥》，硬是把婚宴唱成了满堂喝彩的堂会。

去年中秋雅集，她与昆曲名家张继青的关门弟子对唱《游园惊梦》。当杜丽娘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遇上薛湘灵的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，吴侬软语与皮黄声腔竟水乳交融。曲终人散时，有戏迷听见她低声自语：师父当年说，戏比天大……

夜色渐深时路过她的院落，常能听见胡琴伴着咳嗽声——年轻时落下的咽炎始终未愈。但每逢月圆之夜，那扇雕花木窗里总会飘出《春闺梦》的唱段：去时陌上花似锦，今日楼头柳又青，每个转音都藏着三十载春秋。

当我们终于要写下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时，巷口卖茉莉花的老妪笑道：什么陈老师李老师，她不就是当年那个宁肯饿肚子也要买程砚秋唱片的小秋嘛。是啊，在姑苏城的烟雨里，在咿呀的胡琴声里，名字早已化作穿越时空的清音，在每个热爱戏曲的人心头萦绕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