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的练功房：那些在戏腔里长大的少年

清晨六点的练功房：那些在戏腔里长大的少年

天还没亮透，杭州某中学的戏曲练功房已经亮起灯。十五岁的程雪把水袖往手臂上一缠，踮起脚尖开始走圆场。这是她坚持昆曲晨功的第三个年头，绣花鞋底磨破了好几双，脚踝上贴着消肿的膏药，但眼神始终跟着指尖的兰花指流转。

这样的场景正在全国上百所中学上演。当同龄人还在被窝里补觉时，这群少年早已对着镜子开嗓，把咿——呀——的拖腔揉进晨光里。北京戏曲学院的调查报告显示，近五年选择戏曲社团的初中生增长37%，其中七成孩子带着童子功基础入校。

台上一分钟需要的不仅是汗水。苏州评弹小传人周子墨的书包总是比同学沉——除了课本作业，还有三弦琴谱和练声笔记。午休时间别人在操场打球，他躲在音乐教室背《杜十娘》的唱词。去年中秋晚会，他抱着三弦登台，江南软语伴着琴声流转，台下玩手机的同学们突然安静了，结束后有男生红着眼眶说原来评弹这么好哭。

这些少年正在改写戏曲传承的剧本。西安易俗社的秦腔传习班里，十四岁的李媛媛把直播手机架在练功房角落。她穿着练功服唱《三滴血》，直播间突然涌入三万人，弹幕里飘过妹妹眼神杀我原来秦腔这么带劲。现在她每周固定直播，把老戏迷送的凤冠戴给网友看。

戏曲老师王敏在教案本上记下新发现：现在的孩子会自发研究戏腔古风歌，把京剧韵白融进Rap。那些曾经被视作老古董的唱段，正在少年人的演绎中泛起新的涟漪。就像程雪总说的，当她甩着水袖转身时，分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，和六百年前的杜丽娘重叠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