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台
后台
阿妹,快些!外婆的蒲扇轻轻拍在我肩上。我慌忙咽下最后一口凉茶,竹椅吱呀一声,戏台那边金钹已响。
五岁那年第一次被推进后台,浓重的油彩味呛得我直打喷嚏。勾脸的师傅从镜子里冲我笑,胭脂笔在皱纹里游走,转眼把邻家阿婆画成了怒目金刚。幕布缝隙透进的光柱里,戏袍上的金线忽明忽暗,像条沉睡的龙。
十五岁暑假在剧团打杂。旦角姐姐卸妆时脖颈雪白,戏服里却裹着发黄的汗衫。老生叔灌下半壶胖大海,喉结滚动时那道疤跟着跳舞——那是三年前唱单刀会太入戏,真刀划的。我蹲在衣箱边缝水钻,月光从瓦缝漏进来,照着那些金翠辉煌的寂寞。
大学话剧社排《牡丹亭》,我翻出压箱底的云肩。化纤面料在镁光灯下泛着廉价的蓝,倒让演春香的学妹掉了泪。她说从没摸过这样沉甸甸的戏服,我笑着没敢说,这已经是淘宝最便宜的仿款。
去年清明回镇,戏台改成了快递驿站。外婆的檀香折扇早散了骨,倒还留着包银的穗子。手机突然震动,是00后的表妹在直播间唱《锁麟囊》,背景虚化成江南烟雨,打赏特效漫天花雨。
我关掉空调嗡鸣,任汗珠顺着戏装领口滑落。镜前描完最后一笔眼线,恍惚听见瓦檐落雨声。门外外卖电动车呼啸而过,后台的老电扇还在转,把胭脂香和麻辣烫味道搅成一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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