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兴戏台:三百年声腔里的市井烟火

博兴戏台:三百年声腔里的市井烟火

在鲁北平原的褶皱里,博兴的戏台总比别处更热闹些。这里的老戏迷常说:听戏要听三岔口,看戏要看博兴腔。当暮色漫过麻大湖的芦苇荡,村口老槐树下的戏台便活了过来,胡琴咿呀,鼓板铿锵,三百年来的市井烟火在声腔里次第绽放。

一、扽腔:黄河滩上的野调子

乾隆五年的黄河决口,给博兴带来了特殊的文化馈赠。逃荒的艺人们把河南坠子的婉转揉进山东梆子的豪迈,在滩涂地的草台班子里,渐渐酿出了扽腔的独特韵味。这种唱腔讲究扽字诀,每句尾音都要像扯棉线般突然收住,把悲喜都凝在那一顿里。

早年间打渔人最爱唱《渔家乐》,船头挂盏马灯,渔网未收先开嗓。老艺人张金水回忆:我爷那辈在船上唱戏,浪头打过来,船板晃得比身段还厉害。最绝的是《王婆骂鸡》,演员要踩着十字步,手眼身法步配合着俚俗诙谐的唱词,能把台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。

二、吕剧摇篮里的新枝

1900年的那个春天,博兴西关茶馆里的说书人不会想到,他们随口哼唱的坐腔扬琴,会在二十年后孕育出山东吕剧。当琴书艺人时殿元把《王小赶脚》改成化妆演出时,博兴方言里的俏皮话就化作了戏文里的珍珠。

吕剧名角李岱江的《姊妹易嫁》至今仍是戏迷的心头好。那个抱着三弦走街串巷的盲艺人孙中心,硬是把《小姑贤》唱成了十里八乡的婚俗教材。在吕剧博物馆里,褪了色的戏服见证着这个剧种从田间地头唱进人民大会堂的传奇。

三、梆子声里的人生百态

陈庄古渡的商船往来,带来了梆子戏的铿锵。东路梆子的吼不是扯着嗓子喊,而是丹田发力、胸腔共鸣的云遮月。老辈人说,听《两狼山》得备条毛巾,杨继业那声困城能吼得人脊梁骨发麻。

七十八岁的鼓师赵乐成还记得,1953年抗美援朝慰问演出时,战士们把《劈山救母》的梆子声当成了冲锋号。如今在县剧团,90后演员们正把抖音神曲改编成梆子新调,老戏迷们嘴上嫌胡闹,身子却诚实地跟着打拍子。

当非遗保护成为热词,博兴的戏台上依然飘着旱烟袋的味道。这里的戏曲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,而是活色生香的市井画卷——虾酱缸旁能唱《空城计》,打麦场上可演《长生殿》。那些沾着泥土气的声腔,正应了老艺人的话:戏是风里长出来的,得接人间的地气。夜幕下的戏台依然热闹,胡琴拉响时,三百年的光阴都在弦上颤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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