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戏曲卸下高音:那些被忽略的低吟浅唱
当戏曲卸下高音:那些被忽略的低吟浅唱
在中国戏曲的璀璨星河中,高亢激越的唱腔往往最抓人耳朵。京剧老生穿云裂石的高腔,秦腔演员声震屋瓦的呐喊,构成了大众对戏曲的集体记忆。但当我们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戏曲版图,会发现另有一脉清音在时光长河里静静流淌。
一、被遮蔽的声腔传统
清代戏曲理论家徐大椿在《乐府传声》中记载,明代昆腔鼎盛时期,江南文人雅士偏爱清歌曼舞的演唱方式。这种以中低音区为主的唱法讲究字正腔圆,强调字字入耳的咬字功夫。昆曲《牡丹亭》中杜丽娘游园时的【步步娇】曲牌,用婉转的中音区描摹少女心事,每个吐字都像浸透了江南烟雨。
在北方,发源于滦州皮影的评剧自诞生起就带着市井气息。白玉霜开创的白派唱腔,常用平实的中音演绎家长里短。《秦香莲》中琵琶词一段,演员用略带沙哑的中音娓娓道来,将弃妇的悲苦化作一声声捶打人心的叩问。
二、低音区里的百态人生
越剧尹派创始人尹桂芳在《何文秀·哭牌》中的演唱,将音域控制在女中音区。她通过气声与颤音的细腻处理,把书生哭妻的哀恸化作江南屋檐下的绵绵细雨。这种文戏武唱的功力,让低音区唱段同样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。
黄梅戏《天仙配》里的夫妻双双把家还,严凤英用明亮的中音塑造七仙女的娇俏。这种介于民歌与戏曲之间的声腔,既保留了泥土芬芳,又带着戏曲程式化的韵律美。在湖北荆州花鼓戏中,艺人甚至发展出独特的闷腔,用近乎说话的中音讲述民间故事。
三、静水流深的艺术智慧
川剧资阳河流派的帮腔艺术,常以男声帮腔衬女声主唱。这种高低声部的错位呼应,形成了独特的声腔织体。帮腔者用中低音吟哦的哟嗬声,既是音乐伴奏,又是情感旁白,构建出多层次的戏剧空间。
当代戏曲改革中,上海昆剧团在《长生殿》里创新运用气声唱法。演员在密誓一折中压低嗓音,用气若游丝的演唱表现杨玉环临终前的缠绵情思。这种突破传统声腔的尝试,证明低音区同样能承载深刻的情感重量。
从苏州评弹的吴侬软语,到河南曲剧的质朴中音,这些未被高音遮蔽的声腔,恰似中国戏曲的暗香疏影。它们用更接近凡人说话的声调,讲述着红尘里的悲欢离合。当我们的耳朵不再执着于追寻穿云裂石的高腔,或许能在这些低吟浅唱中,触摸到戏曲艺术更本真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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