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面朝天也动人:那些不施粉黛的戏曲之美

素面朝天也动人:那些不施粉黛的戏曲之美

前门大街的戏园子里,当最后一抹油彩在铜盆中化开,一位卸去妆容的老生忽然开腔。未着蟒袍玉带,不戴髯口盔头,那声穿云裂石的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竟比往日更见功力。这种返璞归真的表演,正是戏曲艺术中素身表演的独特魅力。

一、戏台背后的原生态

戏曲演员在后台练功时,往往穿着日常便装吊嗓子、走圆场。这种训练方式可追溯至明清时期的堂会传统,达官贵人常在私宅中延请名角清唱。乾隆年间《扬州画舫录》记载,盐商江春家的秋声馆戏班,每逢月夜便以素面清唱昆曲,文人雅士谓之听戏如饮清泉。

在山西梆子的发源地,至今保留着地摊戏习俗。农闲时节,艺人们卸去厚重的戏装,在打麦场上以本色面目表演《打金枝》《算粮》等经典剧目。没有华丽服饰遮掩,演员的眼神流转、指尖颤抖都纤毫毕现,观众反而更能体味表演精髓。

二、素面演绎的千般风情

川剧清音坐唱堪称素装表演的典范。五位艺人着长衫围坐,手持檀板、二胡,以纯净人声演绎《秋江》《情探》。1957年梅兰芳观看后感叹:仿佛看见陈妙常的罗裙扫过船板,焦桂英的幽魂掠过回廊。这种无妆之戏对演员要求极高,需用声音塑造人物性格、年龄甚至服饰质感。

越剧宗师袁雪芬1946年排演《祥林嫂》时,大胆采用便装版试演。没有水袖的遮掩,演员通过颤抖的双手表现人物惊恐;卸去贴片的修饰,仅凭眼神流转展现命运沧桑。这种创新后来成为越剧改革的重要转折点。

三、洗尽铅华见本真

现代剧场中,《茶馆》《雷雨》等话剧与戏曲的跨界融合,催生出戏曲素身剧新形式。张火丁在实验京剧《伤逝》中,穿着民国学生装演绎子君悲剧,素净装扮反而凸显出程式化表演的张力。这种创新并非否定传统,恰如齐白石衰年变法,在简淡中见真醇。

昆曲名家蔡正仁说过:浓墨重彩是画,白描勾勒亦是画。疫情期间,众多戏曲人开启云直播,在书房、庭院中素颜清唱。某次《牡丹亭》直播中,演员未戴头面,窗外的梧桐细雨却与雨丝风片的唱词浑然天成,弹幕直呼这才是游园惊梦的本味。

从勾栏瓦舍到现代剧场,戏曲艺术始终在繁复与简约间寻找平衡。那些洗去铅华的素装表演,恰似褪去锦袍的美人,露出本真风骨。当油彩褪尽、蟒袍收起,方见唱念做打的真功夫,方显千年戏曲的活灵魂。这种不施粉黛的美学追求,或许正是传统艺术在当代延续的另一种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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