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戏为什么不能称为戏曲?

这些戏为什么不能称为戏曲?

京剧票友在长安大戏院看《锁麟囊》,昆曲迷在苏州园林听《牡丹亭》,年轻人走进国家大剧院欣赏《图兰朵》——这些观剧场景中的艺术形式,是否都能称为戏曲?当我们谈论戏曲时,往往陷入一种概念模糊的困境。实际上,中国传统戏曲在千年演变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范式,并非所有带戏字的表演艺术都能纳入这个体系。

一、戏曲的基因密码

中国戏曲在宋元时期完成艺术形态的成熟定型,建立起以歌舞演故事的独特美学体系。京剧大师梅兰芳总结戏曲表演有四功五法:唱念做打四项基本功,手眼身法步五种技法。这种程式化表演体系就像生物体的DNA,构成了戏曲不可替代的艺术基因。

在浙江金华婺剧团的排练厅里,青年演员们反复练习起霸的程式动作。这个源自明代军旅生活的表演程式,通过二十多个分解动作展现武将整装上阵的威武气势。这种将生活动作提炼为艺术程式的创作思维,正是戏曲区别于其他戏剧形式的本质特征。

戏曲的综合性特征体现在诗、歌、舞、戏的有机统一。元代杂剧作家王实甫在《西厢记》中将诗词韵律融入唱词,明代汤显祖《牡丹亭》的曲牌连缀开创了新的音乐结构,清代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系统论述了戏曲的舞台调度。这种多维度的艺术综合,构成了戏曲独特的审美空间。

二、形似神异的戏之辨

话剧《茶馆》中,于是之饰演的王利发掌柜用京味儿十足的道白征服观众,但这种完全依赖对白推进剧情的表演方式,与戏曲无声不歌,无动不舞的美学追求形成鲜明对比。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徐晓钟曾指出:戏曲演员是用身体写诗,而话剧演员是用语言雕塑。

陕西华县的皮影戏班在幕布后操纵着彩色驴皮影人,唱腔中带着浓重的老腔韵味。这种通过光影与偶人讲故事的表演形式,虽然借鉴了戏曲的唱腔与剧本结构,但表演主体从真人变成了道具,失去了戏曲最核心的现身说法特性。

天津劝业场的相声剧场里,演员拿着折扇模拟骑马动作,用夸张的肢体语言逗笑观众。这种曲艺表演虽然也有做的成分,但始终以说唱为主,缺乏戏曲唱念做打的完整体系。正如曲艺理论家薛宝琨所言:曲艺是叙述体,戏曲是代言体,这是根本区别。

三、艺术门类的边界价值

戏曲理论家张庚提出剧诗说,强调戏曲的本质是剧与诗的结合。这种美学定位划清了戏曲与单纯讲故事的话剧、单纯抒情的歌剧之间的界限。当我们在国家大剧院看歌剧《茶花女》时,虽然也有咏叹调与宣叙调,但缺少戏曲的程式化虚拟表演,这正是艺术门类间的本质差异。

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洛秦指出:音乐剧是工业文明的产物,戏曲是农业文明的结晶。百老汇音乐剧《猫》中演员戴着仿生服饰跳舞,这种追求写实的表演理念,与戏曲三五步行遍天下,六七人百万雄兵的写意美学形成东西方戏剧观的鲜明对照。

保护戏曲本体特征不是固步自封。新编京剧《曹操与杨修》在保持传统程式的基础上融入现代剧场技术,这种创新恰恰证明:明确艺术边界才能实现真正的跨界融合。就像生物杂交需要明确的物种界限,艺术创新也需要清晰的本质认知。

在798艺术区的现代舞剧场里,舞者用身体解构《牡丹亭》的故事;在乌镇戏剧节的实验剧场中,导演用多媒体重构《窦娥冤》的意象。这些创新实践恰恰反衬出传统戏曲的独特价值——它不是束缚艺术的枷锁,而是文明传承的基因图谱。当我们能清晰辨别什么不是戏曲时,才能更深刻地理解这门艺术为何能穿越千年依然鲜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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