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之外:那些被遗忘的草根戏曲演员们

戏台之外:那些被遗忘的草根戏曲演员们

在山西运城某个村庄的庙会上,一位身着褪色戏服的老人正在表演蒲剧《薛刚反唐》。台下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老人,脚边散落着瓜子壳和空矿泉水瓶。郭春生抹了把额头的汗,继续甩动起手中磨得发亮的马鞭。这个画面,定格了无数草根戏曲演员的真实人生。

一、黄土坡上的戏痴

晋南蒲剧艺人郭春生已经62岁,仍坚持带着他的春生蒲剧团走村串巷。这个由退休教师、砖厂工人组成的戏班,每年要演200多场戏。郭春生记得最清楚的是去年冬天在吕梁山区的演出,零下15度的寒风里,演员们裹着军大衣在露天戏台唱《火焰驹》,台下观众拢共不到十人。即便如此,他们仍坚持演完全本——这是戏班子的规矩。

在河北保定,赵金花带着她的金花梆子剧团另辟蹊径。这个全部由农村妇女组成的戏班,把传统剧目改编成反映婆媳关系、留守儿童的现代戏。她们自创的《婆婆也是妈》在短视频平台意外走红,单条播放量突破百万。如今赵金花每天要接十几个邀约电话,但她坚持每场演出收费不超过3000元:不能让钱脏了戏曲。

二、夹缝中的坚守

河南豫剧艺人王长顺的戏箱里,至今保存着1978年他拜师时师傅送的水纱网子。这个在豫东地区小有名气的活关公,现在主要收入来源是红白喜事的堂会。去年儿子结婚,他不得不把珍藏多年的蟒袍典当了8万元。说起这事,王长顺摸着戏箱上的铜钉:等哪天唱不动了,就去影视城当戏曲指导,好歹能把行头赎回来。

在陕西华阴,老腔艺人张振中的故事更令人唏嘘。这个国家级非遗传承人,去年因为凑不齐住院费,差点把祖传的月琴卖了。最后还是徒弟们凑钱,才保住那把光绪年间的老琴。现在年轻人宁愿去横店当群演,也不愿学这个。张振中说着,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。

三、破茧重生的微光

安徽黄梅戏演员李秀兰的抖音账号秀兰唱戏拥有80万粉丝。这个初中文化的农村妇女,把自家院子改造成简易戏台,用手机直播《女驸马》《天仙配》。最火的一场直播收到过价值万元的打赏,但她坚持把收益的三分之一用来置办戏服。现在有北京的公司要签我,可我想带着村里姐妹一起干。李秀兰边说边调整手机支架的角度。

在浙江嵊州,越剧票友陈建明创建的戏文网APP已聚集20万用户。这个曾经的IT工程师,辞职回乡开发戏曲社交平台,让民间戏班能在线接单、戏迷可以预约看戏。最近他们刚促成山西蒲剧团与杭州茶馆的合作,要让传统戏曲找到现代生存方式,陈建明盯着后台数据说。

夜幕降临时,郭春生正在擦拭他的戏靴。这双穿了十二年的厚底靴,鞋帮上补丁摞着补丁。庙会主办方结账时多给了200元,说是给老艺术家买双新鞋。郭春生把钱塞回去:够买二十斤煤了,后台取暖用。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,戏班又要赶往下一个村庄。这些散落在民间的戏曲火种,仍在倔强地等待燎原的时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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