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尺讲台唱春秋:记戏曲教师曾宪贵的粉墨人生
三尺讲台唱春秋:记戏曲教师曾宪贵的粉墨人生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省戏曲学校的练功房,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。曾宪贵老师扶着腰站在镜墙前,额角渗着细汗,仍在一板一眼地给学生们示范《牡丹亭》的身段。杜丽娘这记水袖要像春蚕吐丝,绵延不断...话音未落,他忽地旋身甩袖,青灰色长衫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这个动作,他教了三十七年。
一、梨园深处有人家
在赣南客家围屋的雕花戏台下,五岁的小宪贵总爱踮着脚偷看戏班排练。父亲是当地有名的采茶戏琴师,三弦一响,孩子就着了魔似的跟着哼唱。十五岁那年,县剧团来招学员,他揣着母亲蒸的艾米果,徒步走了三十里山路去应试。考官让他即兴表演林冲夜奔,他竟把戏台边的竹扫帚舞成了花枪。
省艺校的录取通知书到来时,村里下了三天暴雨。父亲把传了三代的紫檀月琴当了路费,临行前只说:戏比天大。这句话,后来成了曾宪贵教案扉页的朱砂批注。
二、传灯人
1998年的深秋格外寒冷。戏曲专业招生遇冷,全班只招到七个学生。曾宪贵把办公室搬到练功房,用蜂窝煤炉子煨着姜茶。清晨五点半,他挨个敲开学生宿舍的门,裹着军大衣带学生吊嗓。有个北方孩子总唱不准赣剧的九调十三腔,他硬是编了套辣椒调训练法——唱错一个音就嚼一颗朝天椒。
二十年后同学会上,当年的辣椒弟子已是国家一级演员。酒过三巡,他红着眼眶说:现在吃火锅都点特辣,就为找当年那股子倔劲。曾宪贵只是笑,眼角皱纹里藏着欣慰。
三、不老的游园惊梦
六十二岁的曾老师仍保持着清晨练功的习惯。校园里的百年香樟树下,常见他踩着露水走圆场,白衬衫被风鼓起像展翅的鹤。有年轻教师劝他多休息,他总说:戏曲讲究'一棵菜'精神,我这老帮子得给嫩叶子遮遮阳。
去年校庆,学生们偷偷策划了惊喜。当《临川四梦》的旋律响起,三代弟子同台演绎游园惊梦。台侧的曾宪贵下意识地跟着比划,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和二十岁学生的手在追光下重叠——那分明是同一脉戏曲基因在流淌。
夕阳把练功房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曾宪贵收拾着散落的云帚,忽然听见窗外飘来新生咿呀的唱腔。他驻足细听,嘴角漾起笑意,仿佛又看见那个在客家戏台下偷师的小小身影。戏脉如春藤,在这方寸舞台悄然蔓延,岁岁年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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