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坠子:中原大地的烟火与苍凉
河南坠子:中原大地的烟火与苍凉
铜板一敲响叮当,各位听我唱端详。这句开场白一响,豫东平原的茶馆里便安静下来。河南坠子这门扎根乡野的曲艺形式,用最朴素的唱腔道尽人间百态,在胡琴的呜咽声里,藏着中原大地千年的烟火与苍凉。
一、市井巷陌的草根艺术
清道光年间,开封相国寺的游廊下,说书艺人张三禄把渔鼓道情与颖歌柳糅合,在坠胡的伴奏中,诞生了最初的坠子书。那时的艺人背着弦子走街串巷,集市庙会是天然舞台,茶馆酒肆就是流动剧场。老辈人常说:坠子响,脚板痒,那悠扬的弦声就像磁石,把四邻八乡的百姓聚在槐树下。
在洛阳老城,至今还能找到当年坠子窝子的遗迹。青砖墙上残留着烟熏的戏单,褪色的三弦书圣乔利元在此驻唱三十年。一张方桌,两盏马灯,说书人用折扇比划千军万马,靠嗓音变化演绎男女老幼。老票友回忆:乔师傅唱《包公案》,惊堂木一拍,满屋子后脊梁发凉。
这种浸润市井的草根性,让坠子天然带着泥土气息。唱词里没有阳春白雪,尽是庄稼人的悲欢离合。就像《小寡妇上坟》里唱的:三月里来是清明,小寡妇上坟泪盈盈,手扶坟头叫一声,狠心的郎君你咋不应?字字泣血,道尽民间疾苦。
二、胡琴声中的众生百态
坠胡的琴筒蒙着蟒皮,弓弦摩擦发出独特的呜咽声。这把看似简陋的乐器,在艺人指间能模仿人声笑语。郑州非遗传承人陈胜利说:好弦手能让坠胡说话,悲时如子规啼血,喜时似百鸟朝凤。当琴声与唱腔水乳交融,便成就了坠子独特的艺术魅力。
乔清秀的《王二姐思夫》堪称经典。她将闺中少妇的相思苦楚化作九转柔肠:二更里来月正明,王二姐泪盈盈,手拿菱花照面容,容颜瘦得不像形。唱到动情处,弦子突然拔高,似银瓶乍破,把哀怨推至极点。这种大起板的唱法,如黄河决堤般酣畅淋漓。
在豫东农村,至今保留着对棚的习俗。两个戏班隔街打擂,比嗓门拼绝活。2018年太康县庙会上,88岁的郭永章吼完《罗成算卦》,台下爆发的喝彩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。老人沙哑的嗓音里,裹着中原汉子特有的苍劲。
三、乡音未改的现代传承
新世纪以来,坠子艺人开始走进大学讲堂。河南大学音乐厅里,90后姑娘李玉珍用电子坠胡演绎《偷石榴》,传统唱腔混搭流行节奏,让年轻学子耳目一新。她说:老祖宗的东西不是博物馆的展品,要活着传下去。
短视频平台上的坠子老郭拥有百万粉丝。他把网络热词编进唱词,用豫东方言翻唱流行歌曲。有网友留言:听着郭叔的坠子版《孤勇者》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这种跨界尝试,让古老艺术焕发新的生机。
在郑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,智能全息技术重现了1930年代的坠子书场。当虚拟影像中的乔清秀唱起《蓝桥会》,全息投影的细雨纷纷扬扬,观众仿佛穿越时空,置身于那个弦声悠扬的雨夜。
夜幕下的郑州德化街,老戏园子的霓虹依然闪烁。台上艺人唱着新编的《黄河谣》,坠胡声穿过林立的高楼,与远处CBD的灯光交相辉映。这绵延两百年的乡音,正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,寻找着新的回声。或许正如老艺人们常说的:只要黄河水不干,坠子就断不了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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