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变不离其韵:戏曲界的千面歌者
万变不离其韵:戏曲界的千面歌者
在江南某个古戏楼里,一位身着素缎的女子正在候场。前幕唱的是越剧《红楼梦》选段,她捏着水袖轻移莲步;中场换作京剧《贵妃醉酒》,转眼间凤冠霞帔加身;压轴的黄梅戏《女驸马》开锣,她竟能用大别山方言唱得字正腔圆。这样的场景并非天方夜谭,在当代戏曲界,确实存在着这般能融通诸般声腔的千面歌者。
一、百戏穿云的秘密
戏曲界流传着千斤念白四两唱的艺谚,道出了唱念做打的严苛标准。真正的戏曲多面手,首先要练就一副铁嗓钢喉。昆曲讲究水磨腔的婉转,京剧注重脑后音的穿透,梆子戏需要高亢激越的云遮月。河北梆子名家裴艳玲幼年学戏时,师傅让她对着一碗水练声,要求唱到水面泛起涟漪却不能溅出水花,这般严苛训练锻造出收放自如的嗓音控制力。
已故京剧大师梅葆玖曾回忆,其父梅兰芳为揣摩不同行当的发声技巧,常在深夜独自绕行四合院,时而唱青衣的柔媚,时而练老生的苍劲。这种打破行当壁垒的探索,恰是多面手们的基本功。当代越剧名家王志萍为掌握评弹的吴侬软语,专门到苏州茶馆偷师三年,将评弹的糯米腔化入越剧唱腔,成就了独特的王氏韵味。
二、游走于声腔间的精灵
裴艳玲的传奇堪称典范。这位出身河北梆子世家的艺术家,既能用梆子腔唱出《钟馗嫁妹》的悲怆,又能以京剧韵白演绎《夜奔》的苍凉,甚至将昆曲的啭喉技巧融入武戏开打时的哇呀呀叫板。她说:声腔如水,该激荡时如钱塘潮涌,需婉转处似山涧鸣泉。这种对声音的驾驭,让她的林冲既有武生的英武,又透着文人的萧索。
上海昆剧团当家小生张军则是另一类典型。他既能严守昆曲格律唱《牡丹亭》,又敢在实验剧场用R\u0026B节奏改编《玉簪记》。更令人称奇的是,他在京剧《曹操与杨修》中反串老生,把曹操的多疑与霸气压进周信芳风格的麒派唱腔里。这种不守规矩的跨界,恰恰展现了传统声腔的无限可能。
三、打破无形的藩篱
在山西某戏曲学校,00后学员李晓燕的课表令人咋舌:晨功是晋剧咳咳腔,上午学黄梅戏的平词花腔,下午练京剧的西皮流水,晚上还有两小时昆曲身段课。这种杂食式培养正在颠覆一戏一师的传统模式。青年演员们像采蜜的蜂儿,在百花丛中酝酿自己的艺术之蜜。
声腔融合的化学反应正在发生。当豫剧的炸音遇上越剧的清板,当川剧高腔混入评剧的慢三眼,新的戏曲语言悄然生长。这种现象不是简单的大杂烩,而是如武夷岩茶的拼配艺术,不同品种经过精心配比,最终催生出超越原味的岩骨花香。
站在古戏楼的雕花木窗前,看着那些在多重声腔间自在游走的艺术家们,忽然明白:戏曲从来不是凝固的标本,而是流动的江河。那些能唱百戏的歌者,恰似水面的粼粼波光,既映照出传统的深邃,又折射着时代的虹彩。他们用声音作舟楫,载着千年戏曲,驶向更广阔的江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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