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榴花红艳处且听戏韵几多声

石榴花红艳处且听戏韵几多声

江南梅雨初歇时，戏台上忽见一抹榴火。这不是寻常的胭脂红，而是《抬花轿》中新娘周凤莲鬓边那支颤巍巍的石榴花。这朵花在豫西调里生了根，在祥符调里发了芽，却不知它早已在戏曲百花园中开遍南北。

一、中原沃土绽新蕊

河南禹州的老戏迷至今记得1957年的那个夏夜。王清芬在《抬花轿》里把周凤莲的娇嗔与泼辣化作绕梁三日的唱腔，那支石榴花随她脚步翻飞，竟似有了魂灵。祥符调特有的花腔十三咳在坐花轿一折中尽显风流，每声婉转都像花瓣坠地。

这出戏的妙处在于将民间婚俗化作戏文。送亲队伍中的石榴花不单是饰物，更是豫中百姓对多子多福的寄望。老艺人们说，早年间戏班下乡，必得在头场戏唱《抬花轿》，方能讨得满堂彩头。

二、江淮水韵浸红妆

长江边的戏台上，石榴花换了模样。黄梅戏《榴花怨》里，那抹艳红化作烈性女儿的血性。安庆老艺人李宝琴在哭灵一折中，把三拍子的悲调唱得摧肝裂胆，石榴花瓣仿佛随着水袖纷扬成雨。

在金陵古都，昆曲《红榴记》将这寻常花果点化成精。张继青演绎的花妖，踩着水磨腔的节拍，在太湖石畔轻折榴枝。那一折对花枪，把武戏文唱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，枪尖挑落的竟是片片飞红。

三、梨园深处隐芳踪

京昆大家俞振飞曾于《牡丹亭》惊梦中别出心裁，让杜丽娘手持石榴花枝入梦。这神来之笔暗合石榴裙下的典故，将汤显祖笔下的春愁染上三分血色。程砚秋更是在《锁麟囊》里，用西皮流水唱出榴花开放火样红，把个中况味化作绕指柔。

秦腔老艺人马友仙讲过段掌故：某年端阳在兰州唱《白蛇传》，本当是荷花满池的时节，偏有观众掷上石榴花。从此这出戏里便多了句榴花似火照断桥，倒成就段新腔。可见这石榴红早浸透了戏班子的汗与泪。

石榴花在戏台上开谢百年，早分不清是花染了戏，还是戏润了花。从豫西调的泼辣到昆腔的婉约，这抹中国红里浸着百姓的悲欢，映着艺人的血汗。下次当戏鼓再响时，且看那花枝颤处，又藏着多少未唱尽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