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唱百戏:那些能唱遍天下戏的奇人去哪儿了?
通唱百戏:那些能唱遍天下戏的奇人去哪儿了?
戏台上,一位老生刚以京腔唱罢《空城计》,转身换上水袖,吴侬软语的昆曲《牡丹亭》便从喉间流淌。这样的场景若在百年前的戏园子里,定能引得满堂喝彩。如今我们却再难见到这般能唱遍天下戏的奇人,这个被称作通唱百戏的绝技,正在时光中褪去颜色。
一、梨园行里的活戏本
光绪年间的京城戏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:但凡新角儿进园子,得先过串戏这一关。所谓串戏,便是要在一日内连唱昆曲《长生殿》、梆子《大登殿》、京剧《四郎探母》三个不同剧种。名伶谭鑫培初到京城时,硬是凭着这副能横跨南北声腔的嗓子,在广和楼连唱三天不重样,从此得了谭叫天的美誉。
这种能耐在业内称作文武昆乱不挡。文武指文戏武戏皆通,昆乱则是昆曲与乱弹(地方戏总称)兼善。老辈艺人常说:不会《思凡》不算旦,唱不了《夜奔》莫称生,正是指演员必须掌握不同剧种的看家戏码。当年程长庚带着三庆班走南闯北,每到一地必先学当地土戏,这才有了昆弋皮黄皆精,南北九腔俱通的传奇。
二、口传心授的绝学密码
在苏州拙政园的回廊深处,曾有位昆曲老艺人这样传授弟子:学《游园》要含着水唱,字正腔圆不能溅出一滴;练《山门》得顶着风念白,声穿三里不散韵。这种近乎苛刻的训练方法,藏着通唱百戏的秘诀——精准控制共鸣腔体。京剧名净裘盛戎晚年回忆,他能在铜锤花脸与架子花脸间自由切换,全靠师父用筷子抵住他咽喉不同部位练声。
更玄妙的是偷戏功夫。1905年,汉剧名角余洪元在汉口茶馆偶遇川剧艺人,仅凭三碗茶的功夫,就记下了《白蛇传》里断桥一折的川剧唱腔。这种瞬间捕捉不同剧种神韵的本事,源于艺人将声腔分解为字、气、劲、味四要素的独特认知体系。正如梅兰芳所言:唱戏要像老茶客品茗,得咂摸出各剧种的那口'韵'。
三、正在消失的戏曲全才
2019年某戏曲学院招生现场,考官让考生即兴演唱一段黄梅戏《女驸马》,十人中竟有八人面露难色。这折射出当代戏曲教育的困境:细分剧种的教学体制下,学生从入学起就被框定在单一剧种中。老艺术家裴艳玲痛心疾首:现在孩子们能把自己本工戏唱好就不错了,哪还有余力学其他剧种?
但总有人逆流而上。豫剧演员李树建在排演新编历史剧时,大胆融入河北梆子的哭腔与评剧的滚板,创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唱法。苏州评弹名家盛小云更将昆曲水磨腔化入弹词开篇,让《莺莺操琴》有了穿越时空的韵味。这些探索证明,通唱百戏的基因从未断绝,只是换了时代的面貌。
当我们在短视频平台刷到年轻人用戏腔翻唱流行歌曲时,或许该庆幸,那穿越千年的声腔记忆正在以新的方式延续。戏曲的魂灵从来不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,而在每一个敢于打破边界、让传统焕发新生的探索中。那些能唱百戏的奇人或许越来越少,但戏曲融合创新的火种,正在新一代身上悄然重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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