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戏匣子里蹦出的河南味——听豫剧说书的老人们

老戏匣子里蹦出的河南味——听豫剧说书的老人们

盛夏的郑州人民公园总有一处荫凉地儿热闹非凡。树荫下，七八个马扎围成个半圆，中间的老先生捧着个掉漆的茶缸子，白汗衫敞着两粒扣，忽地亮开嗓子：列位看官，且听我道来——霎时，二胡声、梆子声、喝彩声把整片树荫都灌得满满当当。

**一、梆子声里的时光机**

豫剧说书最妙在个活字。说书先生左手抄起月牙板，右手捏着鼓槌，眼珠子滴溜一转，活脱脱就是个戏精。河南大学退休教授张广才最爱《程婴救孤》这段，他说：听李树建老师那句'十六年，十六年哪！'，梆子敲得人心里直发颤，哪还分得清戏里戏外？

这些老戏迷耳朵灵得很。金水河边那个修车摊的老王头，收音机里刚飘出辕门外三声炮，他手里的扳手就跟着板眼晃起来。马金凤的穆桂英，那是真叫个脆生！他总爱跟年轻人比划，你们现在那些流行歌，能唱出这千军万马的气势？

**二、戏词里的活地图**

豫剧说书人都是语言大师。郑州方言的俏皮劲儿，在他们嘴里能翻出十八个花样。《朝阳沟》里银环妈那句城里头的学生娃，下地能分清麦苗韭菜？，活脱脱就是西郊大杂院里张大娘的口气。老人们听着直拍大腿：可不咋地！俺家那口子当年下乡，还真把麦苗当韭菜割了！

老城区的茶馆里藏着真行家。八十岁的赵奶奶眯着眼品《花木兰》，突然拊掌笑道：听听这'谁说女子不如男'，跟咱郑州大妈的架势一模一样！她说豫剧说书像烩面，非得用老汤熬着，才能出那个醇厚劲儿。

**三、弦子声中的不老经**

这些老戏迷个个都是行走的戏码表。管城回族区的刘老爷子能背全本《打金枝》，他说：现在的戏改得花里胡哨，还是老唱片里的唐喜成够味。说罢摸出个老式MP3，里面存着二百多段豫剧说书，都是他孙子帮着下载的。

金水河畔的戏迷角每周雷打不动开锣。七十三岁的王秀兰阿姨唱起《抬花轿》毫不含糊：周凤莲坐轿内喜气盈盈～尾音还没落，旁边打梆子的老李头接得严丝合缝。他们说这叫以戏会友，比跳广场舞带劲多了。

暮色渐浓，公园里的梆子声还在树梢上打着旋儿。这些听着豫剧说书长大的老人，把半辈子的酸甜苦辣都揉进了戏文里。他们知道，只要弦子一响，那浓浓的河南味儿就永远断不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