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上的真功夫:戏曲唱腔里的声与魂

戏台上的真功夫:戏曲唱腔里的声与魂

老戏台后台的油彩味儿里,总飘着这样的对话:这出《锁麟囊》的'一霎时',程派的气声得含着三分哽咽,您听裴艳玲那嗓子,武生的阳刚里藏着柔劲儿。戏曲演员的唱功,从来不是飙高音比嗓门,而是用声音织就的锦绣文章,每个吐字都浸着老祖宗传下的门道儿。

一、丹田气里见真章

戏班子的学徒第一课准是贴墙站桩。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,从脚底往上运着气,师傅的竹板冷不丁就敲在小腹上:这儿得绷住!戏曲讲究气沉丹田,这口丹田气就是唱腔的根基。京剧名家裴盛戎唱《姚期》时,一句小奴才做事真胆大的大字能拖半分钟,声如洪钟却不显吃力,全凭丹田托着那股气。

各行当用气各不同。青衣讲究气息如游丝,昆曲《牡丹亭》里杜丽娘游园时的婉转唱腔,得让气息像春蚕吐丝般绵绵不绝;而铜锤花脸唱《探阴山》时,气息要如惊涛拍岸,一声扶大宋锦华夷赤心肝胆震得梁上灰都簌簌落。老艺人传下一句口诀:文戏吸气到腰眼,武戏提气贯顶门,正是这个理儿。

二、字正腔圆有乾坤

戏台下的老大爷闭着眼听戏,突然睁眼道:这个'江阳辙'没归到位!戏曲的吐字归韵是门精细活。京剧讲究十三辙,每个字都得落在特定的韵脚上。梅兰芳唱《贵妃醉酒》的海岛冰轮初转腾,腾字收在鼻腔共鸣处,余韵袅袅如月华流转,这就是中东辙的典范。

方言与戏韵的碰撞更见功夫。越剧《红楼梦》里王文娟的黛玉葬花,吴侬软语化作戏韵,既要保留江南水乡的柔美,又要符合戏曲的韵律美。那个花字在舌尖轻轻一弹,三分哀愁七分清冷,恰似花瓣飘落水面荡起的涟漪。

三、声情并茂方入味

程砚秋演《荒山泪》唱到我不怪二公差奉行命令时,声音里含着颤巍巍的哭腔,台下观众跟着抹眼泪。这不是单纯的技巧,而是以声塑形的绝活。他把气息控制在喉头微微颤动,像风中残烛般摇曳,一个受尽苦难的妇人形象跃然台上。

不同行当的情感表达各成体系。小生的笑要亮而不浮,周信芳演徐策跑城时的哈哈哈三笑,一声比一声高亢,笑声里带着狂喜与苍凉;老旦的哭须悲而不嚎,李多奎《钓金龟》里的哭腔,用的是胸腔共鸣的闷声,仿佛悲苦都沉淀在岁月里。

戏台上的好嗓子,是千锤百炼出的艺术品。当年谭鑫培在广和楼唱《碰碑》,寒冬腊月里对着城墙喊嗓,硬是把嗓音磨出金石之音。如今的戏曲演员依然保持着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的传统,吊嗓时对着水碗练声,要激起水面涟漪却不能溅出水花。这份功夫,正如老话说的:三年胳膊五年腿,十年练不好一张嘴。当大幕拉开,那穿越时空的唱腔里,承载的不仅是艺术,更是一代代艺人用生命焐热的传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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