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在戏台上演尽人间悲欢的陈磊究竟打哪儿来?

那个在戏台上演尽人间悲欢的陈磊究竟打哪儿来?

后台的油彩味儿还没散尽,陈磊对着镜子卸下武生的行头。胭脂混着汗渍在棉布上洇开,恍惚间像是回到三十年前,老家村口那棵歪脖子枣树下,五岁的他踮着脚尖偷看草台班子唱《长坂坡》。

**一**

皖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1992年的夏天,黄梅戏《天仙配》的锣鼓声穿透青弋江的薄雾,惊醒了睡在竹榻上的陈磊。七里店的老戏台子搭在龙王庙前,台柱上剥落的朱漆蹭脏了他新裁的粗布褂子,可那双眼睛像是被磁石吸住了——台上须生甩动三尺水袖,分明是凡人,怎就演出了神仙模样?

班主发现这孩子天天蹲在戏箱边上,随手扔给他半块梆子:敲不准调就别来了。谁承想不出三日,陈磊竟能踩着《女驸马》的板眼,把梆子敲得跟老琴师手里的檀板严丝合缝。

**二**

宣纸般脆生的童音在徽州祠堂里回响时,陈磊正跪在青石板上。族老们的旱烟袋磕在八仙桌上梆梆响:戏子是下九流!父亲抡起挑水的扁担,却在半空硬生生收住——儿子眼角噙着泪,嘴里还在哼《牡丹亭》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。

十六岁那年霜降,安庆黄梅戏剧院的围墙外多了个裹着棉被的雪人。晨练的老旦推开院门吓个趔趄,少年睫毛上结着冰碴,张口却是字正腔圆的为救李郎离家园。后来人们才知道,这个把《打猪草》小调唱得百转千回的后生,是揣着母亲当掉银镯子的钱,走了八十里山路来的。

**三**

2017年央视戏曲春晚的后台,陈磊对着手机视频里的父亲展示新得的梅花奖奖章。镜头突然晃了晃,老木匠布满裂口的手指点着屏幕:你给严凤英大师像前敬香了没?皖江的潮气浸润过的嗓子,终究在《徽州往事》里化作了穿堂风。当他在国家大剧院唱起《夫妻观灯》,某个瞬间仿佛看见祠堂天井漏下的月光,正落在如今已拄拐的父亲肩头。

有人问陈磊究竟是哪里人,他总笑说自己是戏窝子里长出来的。若非要在地图上寻个坐标,大抵在长江拐弯处,青弋江与皖南丘陵相拥的地方。那里每逢庙会,必有孩童骑在大人肩头,跟着草台班的锣鼓摇头晃脑——保不齐哪个就是将来的角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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