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园行当里的裱花秘辛——藏在油彩下的江湖规矩
梨园行当里的裱花秘辛——藏在油彩下的江湖规矩
在长安大戏院的后台,年过七旬的武生名家李凤鸣正对着镜子勾脸。突然,他停住手中朱砂笔,对着角落里新来的学徒喝道:小王,你那裱花的活计还没拾掇利索?门外路过的票友听见这话,怕是要犯嘀咕:这唱戏的台后,怎的还论起糕点裱花了?
**一、梨园暗语里的裱花玄机**
裱花二字在戏曲行当里,实则是套用糕点术语的行话。旧时戏班走南闯北,为避讳直说补妆二字——补者,残也,不吉——便借了糕点师傅的巧劲,将修补妆容称作裱花。这暗语里藏着戏班子的生存智慧:后台补妆如裱花,既要快如疾风,又要细若绣娘。
民国初年,杨小楼在天津卫连演三天《长坂坡》。头天夜戏,赵云的白靠被武打戏扯破,管箱师傅硬是用三斤面粉调成糨糊,拿金箔纸在破损处裱出团龙纹。台下观众但见银甲映灯,哪知这裱花功夫竟救了整台戏的场。
**二、油彩下的江湖规矩**
旦角的裱花最见功夫。程砚秋先生御用化妆师徐凌霄曾言:贴片子如裱绢花,七分在指尖温度。贴鬓角的片子时,要用手指将榆树皮熬的黏液焐得温热,这样贴出来的发片才服帖如生。某次梅兰芳在上海演《贵妃醉酒》,因黄浦江畔湿气重,贴好的片子总翘边,还是靠老箱倌用烧热的铜簪子熨烫才救场。
武行的裱花更显惊险。盖叫天演《狮子楼》摔断腿那次,血染白袜。后台师傅急中生智,用朱砂混着金粉在破损处勾出火焰纹,生生把事故变成了戏中武松血战的情境。这临场裱花的急智,成了梨园行代代相传的范本。
**三、裱花技艺的现代传承**
1983年北京京剧院复排《虹桥赠珠》,武旦演员的水钻头面在彩排时崩落二十余颗。化妆师王秀兰连夜用鱼鳔胶掺银粉,在残缺处裱出流云纹。灯光下,这应急之作竟比原物更显流光溢彩。如今戏曲学院化妆课,仍将这案例当作裱花教学的经典。
在杭州小百花越剧团,年轻演员们创新用3D打印技术制作破损头饰的修补模具。但老师傅们仍坚持手作:机器压出来的花纹死板,哪比得上手指的温度?这种新老碰撞,恰似戏曲艺术在传统与现代间的微妙平衡。
戏台如人生,处处见修行。裱花这门藏在油彩下的手艺,不单是修补妆容的技艺,更是梨园行应对无常的生存智慧。当大幕拉开,那些精心修补的残缺,在灯光下化作艺术的完美,恰应了戏谚所言:七分扮相三分唱,裱花里头见真章。这暗藏于脂粉间的江湖规矩,仍在氍毹之上流转生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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