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团人自己的戏:戈壁滩上唱响的新秦腔
兵团人自己的戏:戈壁滩上唱响的新秦腔
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农场里,每当胡杨叶子泛黄的时节,团场职工们就会支起自制的流动舞台。锣鼓声穿透棉花地,板胡的苍凉音色掠过晾晒辣椒的场院,一嗓子叫板惊起成群的沙雀。这不是普通的民间戏班,而是兵团人用半个世纪打磨出的独特戏曲——军垦新秦腔。
一、军号声中的戏曲基因
1954年的深秋,八千名关中汉子带着秦腔戏箱走进天山北麓的戈壁滩。在玛纳斯河畔的垦荒营地,白天抡坎土曼的汉子们,入夜后把芨芨草棚变成临时戏台。原汁原味的《三滴血》《火焰驹》在篝火旁上演时,湖南女兵听得泪湿衣襟,山东小伙跟着板眼跺脚,河南姑娘偷偷学唱西府腔。
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,在开荒造田的间隙不自觉地改造着传统戏曲。某次演出《周仁回府》,扮演周仁的老生突然摔倒在结满盐碱的台板上,顺势加词:这地比石头硬,正好种棉花!台下哄笑中夹杂着叫好声。就这样,秦腔的程式化表演开始融入军垦生活的鲜活细节。
二、绿洲上诞生的新戏韵
1965年冬,农八师文工团排演《军垦第一犁》时,导演王大有做了个大胆决定:让演员踩着解放鞋走台步,把传统的水袖换成白毛巾。当主角甩开毛巾擦汗时,台下老军垦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——那条浸透汗渍的白毛巾,正是兵团人最熟悉的生产装备。
新秦腔的唱腔逐渐形成独特韵味。老艺人张德旺发现,关中话与河南方言在兵团碰撞后,道白变得字正腔圆;手鼓与热瓦普的加入,让武场锣鼓点染上维吾尔木卡姆的节奏。最特别的要数拖拉机调,模仿柴油机启动时的轰鸣声设计出新的过门音乐。
三、永不落幕的兵团记忆
2019年石河子戏曲节上,90后演员李晓燕用新秦腔演绎《沙海母亲》。当唱到上海知青在碱水里洗脚的情节时,台下银发观众跟着哼起改良后的苦音二六板。这些经历过开荒岁月的老兵,如今自发组成地窝子剧社,用戏曲记录着消失的兵团记忆。
在阿拉尔市的校园里,孩子们正在排演课本剧《小白杨》。音乐老师把军垦童谣编进秦腔曲牌,红领巾们稚嫩的唱腔中,依然能辨出七十年前那批拓荒者的精神血脉。这种融入DNA的艺术基因,正随着棉花播种机的声音,在新时代的田野上继续生长。
如今驱车穿越兵团垦区,仍能在某个黄昏遇见这样的场景:退休老兵们把收割机改装成流动舞台车,车头插着褪色的红旗,车厢里堆满自制戏服。当板胡声在暮色中响起,那些关于青春、热血与坚守的故事,便化作戈壁夜空中最亮的星斗。
声明:内容由网友分享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侵犯权益请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