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北京戏曲职业学校的门,我看到了被遗忘的角儿
推开北京戏曲职业学校的门,我看到了被遗忘的角儿
推开北京戏曲职业学院朱漆斑驳的侧门时,正撞见一群扎着大靠的武生从练功房鱼贯而出。清晨八点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,在他们缀满彩穗的靠旗上流转,恍惚间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。
走廊转角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吊嗓声,循声望去,几个青衣扮相的姑娘正在对镜贴片子。她们纤细的手指捏着发胶细细涂抹鬓角,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了千百遍。这发套得贴够两小时才服帖,梳头师傅李姨边整理凤冠边念叨,她在这里梳了三十年的头,见证过无数个杜丽娘从青涩到惊艳的蜕变。
练功房的水磨石地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汗渍,十七岁的刀马旦小薇正咬着牙练小翻。当第十七个跟头重重落地时,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,绑着沙袋的小腿不住发抖。上个月演《穆桂英挂帅》,踢枪时崴了脚,现在得把功夫补回来。这个来自晋剧世家的姑娘,手机屏保还是梅兰芳的《贵妃醉酒》。
教京剧身段的王老师总爱说戏是刻在骨头里的。他示范云手时,布满老茧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五十岁的人瞬间化身游园惊梦的柳梦梅。窗外玉兰树下,几个曲社票友正跟着老琴师学《锁麟囊》,忽高忽低的胡琴声里,退休的数学老师张伯唱到春秋亭外风雨暴时,眼角竟泛起了泪光。
食堂打饭的档口,豫剧班的河南小伙和昆曲班的苏州姑娘为南昆北弋争得面红耳赤;宿舍楼下的快递架旁,练完早功的学生们捧着煎饼果子刷短视频,屏幕上闪过某位网红学姐新编的戏曲版流行歌。暮色渐浓时,教学楼顶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唢呐声,原来是民乐系学生在排练新编的《牡丹亭》电子混音版。
离校时经过招生办,看见墙上的就业率统计表:85%的毕业生仍活跃在戏曲行业。这个数字在艺考热中显得格外清冷,却让我想起练功房里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厚底靴——它们的主人或许成不了流量明星,但当幕布拉开时,那一声穿云裂石的叫小番,注定要在千年戏脉中荡出新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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