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团人唱自己的戏:屯垦岁月里长出的戏曲新枝

兵团人唱自己的戏:屯垦岁月里长出的戏曲新枝

在新疆广袤的戈壁深处,兵团连队的露天舞台上,一群身着绿军装的演员正在表演。豫剧的唱腔里混着陕北方言的韵白,手鼓的节奏应和着开荒的号子,舞台上翻飞的把子功突然化作垦荒的镢头——这不是传统戏曲的照搬,而是兵团人用血汗浇灌出的独特艺术,是戈壁滩上开出的戏曲新花。

一、从军号到戏腔:特殊土壤里的文化基因

1949年入疆的十万大军里,藏着豫剧名角常香玉的同门师弟,有晋剧班底的当家花旦,更不乏秦腔、黄梅戏的民间好手。当战士们用坎土曼开垦出第一片绿洲时,这些戏曲基因也开始在边疆生根。午休时的地窝子里,老旦的唱腔与开荒的号子此起彼伏;丰收夜的篝火旁,武生的把式与维吾尔族的麦西来甫相互交融。

某次慰问演出中,兵团宣传队的张铁柱把《穆桂英挂帅》的戏词改成巾帼垦荒队战风沙,引得台下女兵们热泪盈眶。这个即兴改编如同火种,点燃了兵团人演自己的故事的渴望。1954年冬,石河子垦区的文艺骨干们用二十天时间创作出《军垦第一犁》,剧中老连长带着伤指挥开渠的唱段,成为兵团戏曲最早的原创记忆。

二、镢头作笔写春秋:兵团戏曲的独特美学

在《戈壁母亲》的舞台上,传统戏曲的水袖化作拓荒者的白毛巾,武戏的趟马程式变成了拖拉机垦荒的舞蹈化呈现。兵团戏曲最动人的创新,在于将生产劳动升华为艺术语言。播种的动作经过戏曲化提炼,竟比青衣的兰花指更见功力;摘棉花的场景用虚拟手法表现,让观众看见漫天雪白的意境。

塔里木河畔的某次演出中,老军垦王德民看到《沙海绿洲》里再现当年人拉犁的场景时,突然起身跟着台上的节奏哼唱起来。这种戏中人即我的共鸣,源自兵团戏曲特有的纪实性美学。创作者们坚持写真人真事,将张仲瀚将军规划新城、八千湘女上天山等历史片段都搬上舞台,让戏曲成为流动的兵团史。

三、胡杨精神的新传承:当古老艺术遇见年轻兵团

在阿拉尔市的校园里,00后学生们正在排演新编戏曲《沙漠书简》。他们用抖音记录的排练花絮中,传统唱腔配着电子音乐,武打动作混搭街舞元素。令人惊讶的是,这些年轻演员能准确演绎父辈垦荒的细节——因为他们的爷爷奶奶,正是剧中人物的原型。

某次下乡巡演时,编导李娟发现,老军垦们更爱看《军垦岁月》这样的原创新戏,而非传统剧目。这促使创作者们不断从兵团生活中汲取养分:现代化农业成就催生出《智慧棉田》的数字舞台呈现,民族团结故事孕育了《石榴花开》的多民族唱腔融合。兵团戏曲就像戈壁红柳,在坚守中生出新枝。

从地窝子里的即兴清唱,到国家艺术基金的扶持项目,兵团戏曲走过了七十载春秋。这不是简单的剧种创新,而是一代代兵团人用生命书写的文化史诗。当舞台上的水袖化作开荒的镢头,当传统的唱腔讲述着屯垦戍边的故事,我们看到的不仅是戏曲的新生,更是一个特殊群体在文化自觉中挺立的脊梁。这种诞生于大漠的特殊艺术,终将在岁月长河中沉淀为中华戏曲的独特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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