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壁滩上唱大戏:兵团人的土腔调何以惊艳梨园?
戈壁滩上唱大戏:兵团人的土腔调何以惊艳梨园?
昆仑山下,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,一群头戴军帽、脚蹬解放鞋的老兵放下坎土曼,敲响自制的牛皮手鼓。他们用带着五湖四海口音的唱腔,在棉花地里排演着新编的折子戏。这不是某个文工团的慰问演出,而是兵团人自创戏曲最初的萌芽。这种从军垦文化土壤里生长出来的独特艺术形式,如今已成为中国戏曲百花园中一株傲然绽放的沙漠红柳。
一、铁犁翻出的艺术种子
1954年,十万大军就地转业。这些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军人,在塔里木河畔搭起地窝子,用军大衣裹着冻僵的双腿写剧本。第一代兵团戏曲创作者张铁牛回忆:我们连队文书把《白毛女》改成了《棉花姑娘》,用河南梆子调教大家唱,结果山东兵把调门带跑了,甘肃兵又加进了花儿腔。这种南腔北调大杂烩的演出,竟让台下数千战士哭成一片。
军垦博物馆里泛黄的油印剧本见证着这段历史。《军垦第一犁》《沙海娘子军》等早期作品,用粗粝直白的语言讲述开荒故事。老艺人王秀兰至今记得,她们把被碱水泡烂的绑腿布染成水袖,用红柳枝扎成头面。这种土法上马的创作方式,恰恰成就了兵团戏曲质朴刚健的美学品格。
二、胡杨精神浇灌的艺术之花
兵团戏曲最鲜明的特征是兵味十足。舞台上常见的身段战术动作组合,将军事训练的匍匐前进、投弹刺杀化作戏曲程式。某部文工团长李建国说:战士们看戏时突然起立鼓掌——他们认出了自己发明的'棉田追击步'。这种来源于生活的艺术创新,让传统戏曲程式焕发出新的生机。
在音乐创作上,手风琴与艾捷克共鸣,秦腔与木卡姆交融。作曲家陈钢的成名作《屯垦交响曲》,将十二木卡姆的旋律拆解重组,用京剧板式重新编织,创造出听到就想跟着垦荒的独特韵律。这种跨文化的音乐实验,在世界戏曲史上都属罕见。
三、新时代的绿洲新韵
2019年,现代兵团戏《大漠胡杨》在国家大剧院连演十场。舞台上,3D全息技术再现沙尘暴场景,智能机械臂操控的坎土曼在空中起舞。年轻主演阿依古丽说:爷爷教我唱老唱段,我给爷爷看全息投影。传统不是用来供着的,是要和我们一起生长的。
在阿拉尔市的校园里,00后学生们用说唱改编兵团老戏。非遗传承人赵师傅非但不恼,反而帮着修改韵脚:当年我们拿炮弹壳当锣敲,现在的孩子用平板电脑编曲,这才是兵团精神该有的样子。这种代际传承中的创新,让古老的戏曲艺术在数字化时代找到新的表达方式。
从地窝子里的即兴表演,到斩获文华奖的精品剧目,兵团戏曲走过了七十载春秋。它像戈壁滩上的骆驼刺,在最贫瘠的土壤里绽放出最顽强的艺术之花。当混着沙砾的唱腔回荡在天山南北,我们听到的不仅是戏曲的韵律,更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开垦希望的精神史诗。这种用生命浇灌的艺术,注定会在岁月的长河中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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