亳州老戏台:藏在乡音里的千年唱腔
亳州老戏台:藏在乡音里的千年唱腔
淮北平原的晨雾里,总能听见几声悠长的梆子腔穿透薄纱般的雾气。亳州老戏台上,七旬老艺人王传礼正在给徒弟示范二夹弦的甩腔,竹笛与弦子的和鸣在青砖灰瓦间流转。这座始建于明代的戏台,见证着亳州戏曲六百年的兴衰更迭。
一、运河岸边的声腔盛宴
亳州城北的古运河码头遗址,出土的宋元戏曲砖雕残片上,依稀可见甩着水袖的伶人形象。这条贯通南北的黄金水道,不仅运来了江南的丝绸、北方的皮货,更让南北声腔在此碰撞交融。明代《亳州志》记载:商船泊岸,辄闻弦歌之声,运河船工带来的各地小调,在酒肆茶馆中与本地民歌交织,逐渐孕育出独特的戏曲基因。
清道光年间,二夹弦艺人陈广福在亳州组建第一个专业戏班。这位曾在开封学艺的老艺人,巧妙将中原梆子的激越与淮北民歌的婉转相糅合,创造出九腔十八调的独特唱法。每逢庙会,陈家班在花戏楼连演三天《王宝钏》,百姓踩着雨后泥泞赶二十里路也要听戏。
二、梆子声中的生命律动
亳州戏曲最动人的,莫过于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民间智慧。二夹弦《借年》里,穷书生王汉喜借年货时的窘迫,被艺人用倒卷帘的唱法演绎得活灵活现;淮北梆子《穆桂英挂帅》中,旦角踩着三寸木跷翻跟头,靠的是代代相传的跷功绝技。老艺人口传心授的戏谚更是精妙:旦角出门看鬓角,丑角上台先看腰,寥寥数语道尽表演精髓。
在谯城区观堂镇,至今保留着唱对台戏的习俗。每年三月三庙会,两个戏班在相距百米的戏台上同时开锣,这边刚唱辕门外三声炮,那边就接如同雷震,观众端着茶碗在两台之间来回跑,哪边喝彩声高就往哪边扔赏钱。这种独特的竞演传统,让濒危剧种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。
三、古调新声的当代回响
亳州戏曲博物馆的数字化展厅里,00后非遗传承人李雪莹正在调试全息投影设备。当传统水袖与虚拟场景融为一体时,老艺人们起初直摇头:这不成耍猴戏了?可当《梁祝》的经典唱段在光影中重现,化蝶场景变成漫天飞舞的数据流,台下年轻观众举着手机录像的场景,让老辈人若有所思。
在魏岗镇崔庄村,农民剧团自编的现代戏《扶贫记》正在巡演。剧中驻村干部用梆子腔唱政策,反面人物说着方言土语插科打诨,幕间穿插着抖音热门舞蹈。这种土洋结合的表演,反而让古老剧种焕发新生。村支书崔建国说:现在每场演出,观众席里总能看到几个抹眼泪的。
夜色渐深,涡河边的露天戏台亮起灯笼。台上七旬老生唱着《赵氏孤儿》的悲怆唱段,台下零零后观众打开手机闪光灯随节奏摇晃。千年戏韵与当代光影在此刻奇妙交融,恰如亳州戏曲的命运——既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凝固时光,又在田间地头的即兴表演中野蛮生长。当新编梆子戏《数字亳州》的电子乐前奏响起时,老戏迷们相视一笑:这调门虽新,骨子里还是老亳州的味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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