亳州戏韵:二夹弦里藏着黄淮人家的烟火气
亳州戏韵:二夹弦里藏着黄淮人家的烟火气
在亳州古城的青石板路上,当药材商贩的叫卖声渐渐沉寂,总会从某条巷弄深处飘来悠长的弦音。这声音像是用马尾弓在两根钢弦上摩挲出的叹息,又似老茶客就着药都黄牛肉抿下烧酒时的喉音,这便是二夹弦最独特的开场。这个扎根皖北沃土三百余年的剧种,用黄淮方言吟唱着市井百态,在药都的烟火气里生长出独有的戏曲美学。
一、药都巷陌里的梨园传奇
清嘉庆年间的亳州城,四十九家药材行会馆沿涡河次第排开。山西客商带来的梆子戏在会馆戏台上铿锵作响,本土艺人却从街头盲艺人的坠子书里找到灵感。他们用两根马尾弦替代四股弦,将梆子腔揉进黄淮小调,创造出二夹弦这个新声腔。就像亳州人把天南海北的药材调和成济世良方,戏曲在这里也完成了南北声腔的奇妙融合。
老辈艺人至今记得,清末民初的亳州茶楼里,二夹弦艺人能用一把二弦琴模拟市井百声。琴弓轻抖似细雨敲窗,重拉如惊雷破空,两根钢弦能奏出整支戏班的动静。《三拉房》里新媳妇的啜泣,《站花墙》中小姐的嗔笑,全凭琴师指间功夫。这种以简驭繁的智慧,恰如亳州商人用一杆秤称量天下药材的本事。
二、钢弦上流淌的生活画卷
二夹弦的戏箱里装着整个黄淮平原。农人春耕时的夯歌,货郎走街串巷的吆喝,新媳妇回门时的驴铃叮当,都被谱进戏文。《梁赛金擀面》里揉面的手势带着面坊师傅的劲道,《王林休妻》中休书的念白混着茶馆说书人的腔调。艺人用本嗓演唱时,观众能听见邻居大爷在槐树底下讲古的乡音。
在亳州乡间,二夹弦戏班至今保持着地摊戏的演出传统。八仙桌拼成戏台,马扎条凳围成看场,琴师把二弦琴往腿上一架就开腔。没有水袖翻飞的华美,只见庄稼汉把粗布衫往腰里一扎就扮起了包公,新媳妇描个红脸蛋就成了崔莺莺。这种带着泥土味的演绎,让台下观众觉得戏里演的就是自家的事儿。
三、钢弦未绝处自有后来人
涡河边的华祖庵戏台,每周六下午总坐满银发观众。81岁的传承人李洪才依然能唱全本《金龙盏》,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钢弦上滑动时,仿佛触摸着三百年前的琴码。年轻学员跟着手机录音学唱段,却总被师父要求去集市听小贩叫卖:戏里的哭腔,得比卖豆腐的吆喝再拐三个弯。
在亳州职业技术学院的非遗工坊里,00后学生们用3D打印技术复刻老戏箱上的铜饰,用新媒体技术制作戏曲动漫。他们改编的《华佗问诊》在短视频平台获得百万点击,古老的大本腔通过无线耳机传入年轻人的耳朵。就像亳州城墙上新发的爬山虎,传统戏曲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延续着生命。
夜幕降临时分,亳州北关历史街区的红灯笼次第亮起。青砖灰瓦的会馆戏台上,二夹弦的钢弦声与隔壁酒吧的电子乐奇妙共鸣。这曲调里,有老药商称量药材的谨慎,有新茶客品味古井的悠然,更有一个城市对文化血脉的温柔守候。当二弦琴再次响起,我们知道,那些藏在唱腔里的烟火故事,永远不会散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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