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壁滩上唱大戏——兵团戏曲的泥土与筋骨
戈壁滩上唱大戏——兵团戏曲的泥土与筋骨
1952年秋,天山北麓的荒原上飘来一段高亢的秦腔。兵团战士用铁锹当梆子,搪瓷碗作铜锣,将三区革命的故事编成《天山烽火》。这出在篝火旁诞生的折子戏,拉开了兵团人自创戏曲的序幕。
一、军垦岁月里的戏曲基因
八千湘女进新疆时,行囊里藏着花鼓戏的铜钹;河南支边青年的铺盖卷中,总掖着坠胡琴弦。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乡音,在军垦农场里交织成独特的戏曲基因。农二师文工团的老团长张铁柱记得,1958年修建红星渠时,工地上常有人即兴编段子:三更月,五更星,铁锨翻飞赛流星,挖出天山雪水来,戈壁滩上稻花香。
这些即兴创作逐渐演化成完整的剧目。石河子豫剧团创排的《军垦第一犁》,把犁铧破土的铿锵声融入豫剧板式;阿拉尔秦腔剧团改编的《八千湘女》,用湖南花鼓调的轻快中和了秦腔的苍凉。兵团戏曲最动人的特质,在于把屯垦戍边的集体记忆转化为程式化的戏曲语言——坎土曼的挥舞化作武生身段,地窝子的炊烟成了旦角水袖。
二、泥土里长出的新戏文
1983年冬,农六师猛进剧团在-30℃的露天演出《瀚海柳》。当扮演老军垦的演员唱到栽下左公柳,扎下戍边根时,台下观众集体跺脚取暖的声响,竟与鼓点浑然天成。这种台上台下的共鸣,源于兵团戏曲独特的创作方式:编剧要跟着拾花工采三个月棉花,作曲得在棉田里听采棉号子。
《小白杨》里移植京剧趟马表现拖拉机开荒,《沙枣花开》用维吾尔族热瓦普伴奏河北梆子。兵团戏曲最珍贵的创新,是让传统程式与现代生活达成美学和解。农四师创排的锡伯族剧目《西迁儿女》,甚至把射箭的拉弓式化用为播种动作,弓箭手的英气与农人的朴实完美交融。
三、胡杨树下的传承之路
2019年,兵团豫剧《大漠胡杨》进京展演。当90后演员用豫西调唱出塔里木河九道弯,弯弯都有垦荒汉时,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发现,传统哭腔在这里变成了带着笑音的豪迈。这种蜕变源自三代传承:老艺人王秀兰80岁仍坚持下乡教戏,她要求弟子们清晨在棉田里吊嗓,要让声音带着露水气。
数字技术正在激活古老艺术。阿拉尔市建成全国首个军垦戏曲数字馆,用全息投影重现1950年代的地窝子剧场。更令人惊喜的是抖音平台上,兵团秦腔话题播放量突破2亿次,95后主播棉花妹用秦腔演唱采棉谣,让犁铧与键盘完成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七十载春秋流转,兵团戏曲始终保持着开荒时的本色:台步踩着盐碱地,唱腔裹着风沙声。这些诞生于地窝子的艺术,就像戈壁滩上的胡杨,把根深深扎进泥土,在年轮里刻下整个时代的体温。当幕布再次拉开,那些用坎土曼写就的戏文,仍在讲述着永不褪色的军垦传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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