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戏台:梆子声里藏着七百年江湖
沧州戏台:梆子声里藏着七百年江湖
在华北平原的褶皱里,沧州城像本被翻旧的线装书,泛着铁狮子般的沧桑。这片尚武之地不仅出镖师武师,更在勾栏瓦舍间藏着另一脉传承——当梆子声穿透雾霭沉沉的运河,沧州人的魂儿便随着戏台上的悲欢起落,七百年的戏曲江湖在此生生不息。
一、运河浪尖上的戏码头
沧州戏脉的兴盛,始于元代漕运的黄金时代。南来北往的商船在此停泊,船工商贾们把江南的昆腔、中原的梆子、燕赵的杂耍都撒在了这片土地上。运河两岸的茶馆戏楼里,常年飘着三天不唱戏,嗓子痒痒哩的乡谚。
清道光年间的《沧州志》记载着当时盛况:岁末冬闲,四乡戏班云集,码头昼夜弦歌不辍。最热闹时,单是泊头镇就有十二座戏楼同时开锣,河北梆子的祖师爷十三旦侯俊山,正是在沧州运河畔的戏台上唱成了梆子大王。
二、梆子声里的百戏江湖
在沧州戏曲的谱系里,河北梆子当属头牌。但若以为沧州只有梆子,便小看了这个戏码头的气量。老艺人们常说:沧州戏,三张嘴——梆子吼,哈哈乐,木板说。这话藏着当地三大绝活:
木板大鼓堪称说唱活化石,艺人手持犁铧片击节,沙哑的沧州腔说着《杨家将》,木板敲打间恍若千军万马。青县哈哈腔更是个异数,这个源自明代的剧种能把悲情戏唱出喜剧味,老旦抹着白鼻梁唱《杨二舍化缘》,台下观众又哭又笑。
运河西岸的吴桥杂技戏则另辟蹊径,艺人们踩着三丈高竿唱《白蛇传》,惊险处戏文戛然而止,待个空翻落地才接上唱腔,真真是戏不够,杂技凑的沧州智慧。
三、古戏台上的新江湖
如今在沧县旧州镇,还能见到始建于明代的夯土戏台。台基上的车辙印深达半尺,那是当年戏班大车轧出的年轮。台前两棵唐槐虬枝如盖,八十岁的刘金钟老汉仍记得儿时看戏盛景:角儿还没开腔,台下早挤满了推车挑担的老乡,卖炸糕的吆喝声都比着戏调来。
新一代传承人正在续写传奇。泊头河北梆子剧团把武戏绝活耍牙融进《钟馗嫁妹》,四颗獠牙在口中翻飞如蝶;青县哈哈腔传人王兰荣带着徒弟们改编网络段子,把直播变成新戏台。在沧州博物馆的数字剧场里,全息投影的武生正与百年前的戏装影人隔空对唱。
当暮色染红运河,老城墙根下又传来苍凉的梆子声。戏台楹联上的墨迹虽已斑驳,三五步走遍天下,七八人百万雄兵的字句依然遒劲。在这方浸透戏味的土地上,每个沧州人都能随口哼几句戏文,因为那唱腔里流淌的,正是这座城的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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