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畔听戏:沧州人骨子里的三股弦音

运河畔听戏:沧州人骨子里的三股弦音

沧州大运河畔的茶棚里,总飘荡着几句穿透力极强的梆子腔。顺着石板路往深处走,老票友们在槐树下打着拍子,一声好!惊飞檐角的白鸽。这座被称作武术之乡的古城,血管里同样流淌着戏曲的韵律,河北梆子的激越、哈哈腔的诙谐、沧州落子的婉转,在九河下梢的沃土上交织出独特的文化图谱。

一、运河码头催生的燕赵绝唱

清晨的连镇码头,卸货的号子声与练功的梆子声此起彼伏。道光年间,山西梆子沿运河南下,在沧州与当地方言、民歌碰撞出炽烈的艺术火花。老艺人张树德回忆,他的太爷爷辈在码头扛活时,总爱吼几句大江东去浪千叠,把纤绳都绷出韵律。

河北梆子的高亢并非刻意为之。沧州人习惯用丹田发声,这种源于田间劳作的发声方式,让梆子腔天然带着泥土的浑厚。在青县周官屯村,至今保留着对棚习俗——两个戏班隔河唱戏,比的是谁能用真嗓盖过运河的涛声。

梆子名角裴艳玲的《钟馗》选段,把这种地域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舞台上钟馗喷火的特技,源自沧州查滑拳的吐纳功夫;那段著名的十步九回头,步法分明是六合拳的招式。武术与戏曲的水乳交融,让沧州梆子多了份侠肝义胆。

二、田间地头长出的幽默之花

秋收时节的南皮县麦场上,总飘着哈哈腔特有的哎嗨哟。这种源自明代弦索调的戏种,用三弦、板胡配上竹笛,把家长里短唱成了艺术。83岁的传承人王金锁说:我们唱戏不穿蟒袍,就着粗布褂子演,戏里的李二嫂可能就是台下坐着的张家婶子。

在泊头农村,至今保留着撂地戏的传统。农闲时支起八仙桌,演员们现编现唱,把婆媳矛盾、邻里趣事编成戏文。某次演到《王婆骂鸡》时,台下真有个大娘跳起来对骂,全场笑作一团。这种即兴的互动,让哈哈腔始终带着生活的温度。

非遗传承人李秀芬的《小姑贤》堪称经典。她设计的纺线舞,把纺车转动化为曼妙身段;那段数落丈夫的唱段,用连珠炮似的垛板唱出三百多个字,台下观众不自觉地跟着拍大腿叫好。

三、水袖翻飞间的千年传承

肃宁县北白寺村的古戏楼上,沧州落子的水袖正舞出千年风韵。这种源于宋元说唱的艺术,保留着一树三枝的独特程式——生、旦、丑同台叙事,唱腔却在河北梆子、昆曲、民歌间自由流转。

老艺人们有个绝活:单脚立在条凳上唱全本《秦香莲》。这源自过去草台班子的生存智慧——场地狭小就用高台功夫吸引观众。如今国家一级演员刘文静把这绝技搬上大舞台,三寸金莲鞋舞出十米水袖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看得目瞪口呆。

在吴桥杂技大世界,落子传人把柔术融进水袖功。18岁的王雪婷能边下腰边唱《牡丹亭》,七尺长绸在她手中忽如利剑忽如流云。这种创新并非背离传统,正如老班主所说:杂技是沧州的魂,戏曲是沧州的根,根魂相融才能开出新花。

夜幕降临时,清风楼前的戏迷们仍不愿散去。河北梆子的铜锤花脸、哈哈腔的彩旦、落子的青衣,在霓虹灯下交相辉映。这座千年古城用三种戏曲腔调,讲述着生生不息的运河故事。当95后网红用电子乐改编《钟馗嫁妹》时,老票友们笑着打拍子——传统从未老去,它只是换了个方式活在沧州人的血脉里。

声明:内容由网友分享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侵犯权益请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