禀娘娘，这是千年不散的梨园魂——《贵妃醉酒》里的戏中戏

禀娘娘，这是千年不散的梨园魂——《贵妃醉酒》里的戏中戏

禀娘娘，万岁爷驾转西宫去了——

戏台上一声尖细的唱腔刺破戏楼的飞檐，高力士弓着腰碎步倒退，额前垂下的黑纱宫帽不住颤动。贵妃手中象牙扇啪地一合，水袖如流云翻卷，凤冠珠翠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。台下嗑瓜子的老票友突然坐直了身子，他们知道，这场戏最勾魂摄魄的时刻要来了。

一、华清池畔的醉态人生

唐明皇的步辇碾过沉香亭的月光时，杨玉环正在对镜贴花黄。鎏金铜镜映出她唇上刚点好的绛色胭脂，像极了马嵬坡那日的血色残阳。高力士的禀报让凤仙花染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她却仰头饮尽金盏里的琼浆，让醉意漫过眼角眉梢。

裴力士捧来白玉壶的手在发抖，贵妃的醉步踩碎了满地清辉。她俯身嗅那枝带露牡丹，鬓边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花蕊，惊起几只夜蝶。此刻的醉态不是失仪，而是对深宫寂寞最凄艳的反抗——你看那衔杯下腰的绝技，柔若无骨的腰肢里分明藏着宁折不弯的傲气。

二、水袖翻飞间的千年心事

月光白得晃眼，贵妃把团扇抛向空中。六米长的水袖突然活了，化作白练腾空而起，又在坠落时散作漫天梨花。老戏迷常说，这招云手翻身要练七年才能不缠住自己的发髻。当贵妃衔着金杯倒进花丛，台下忽然响起几声抽泣——百年前的程长庚也是这样醉倒的吗？

高力士的皂靴在台板上磨出深痕，他托着空盘子的手青筋暴起。这个丑角才是戏眼：他越是插科打诨，贵妃的孤独就越刺目。当啷一声，金盏坠地，贵妃的醉眼里映出满场攒动的人头，那些为杨玉环流泪的看客，何尝不是在哭自己？

三、氍毹之上的永恒轮回

后台的檀板又响了三声，杨贵妃该换装了。凤冠摘下时扯落几根白发，镜中人的眼角已爬上细纹。但不要紧，待会儿描上黛眉、贴上片子，她又是那个醉倒众生的绝代佳人。戏台两侧的楹联写着三五步走遍天下，六七人百万雄兵，在这方寸之间，生死爱恨已轮回千遍。

曲终人散时，老琴师抱着胡琴坐在台口。月光洒在空荡荡的戏台上，仿佛还能看见贵妃的水袖在飞舞。他突然想起师父的话：唱戏的人最幸福，能在别人的故事里，流尽自己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