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戏台下的守望者:蔡甸菊珍与她的梨园人生

【老戏台下的守望者:蔡甸菊珍与她的梨园人生】

蔡甸老街的青石板路上,梆子声总在暮色里准时响起。转过挂着德兴茶楼木匾的转角,就能望见菊珍师傅端着彩绸水袖从后台探出身来,鬓角贴着珠花,眼尾描着红妆。这个画面,街坊们看了整整三十八年。

菊珍本姓周,打小在戏班子里吃百家饭长大。十二岁那年跟着汉剧名角九岁红跑码头,在后台给角儿们端茶倒水的间隙,竟把《二度梅》全本的唱词暗记于心。某日替突发急病的旦角救场,一段陈杏元和番唱得满堂喝彩,从此戏牌上多了菊珍这个艺名——取秋菊傲霜之意。

不同于科班出身的演员,菊珍的戏带着泥土气。她会把汉剧的西皮流水揉进田间的栽秧号子,在《打渔杀家》里加入渔鼓调。2003年重排《窦娥冤》,她坚持在六月飞雪的桥段使用老辈传下的喷火绝技,三寸长的松香火把含在口中,谢幕时嘴角燎起一串水泡。有年轻后生嘀咕这是老古董,她抹着药膏笑道:老把式要是断在我手里,往后孩子们连真东西都见不着了。

戏台后的木箱里,珍藏着褪色的戏折子。1987年下乡巡演的场次单上,还能看见用铅笔添改的痕迹——那年发大水,戏班蹚着齐腰深的水赶场,妆匣子漂走了,她就着泥水调胭脂。现在年轻人爱说沉浸式演出,菊珍听了直摆手:我们那会儿在晒谷场演戏,台下老大娘端着饭碗抹眼泪,那才叫真入了戏。

每逢初一十五,菊珍总要回蔡甸戏校教孩子们走圆场。青砖灰瓦的排练厅里,她总念叨着:旦角的手要像拈着露水,武生的眼得瞪出火星子。有调皮学生学她微跛的台步——那是早年翻跟头落下的旧伤,她便抄起马鞭笑骂:小崽子们懂什么?这是梨园人的功勋章!

去年重阳节,戏班重演《穆桂英挂帅》。菊珍披着改了三次的鱼鳞甲登台,亮相时满堂戏迷突然齐声喊出她当年的艺名。鎏金灯影里,五十八岁的女武生枪花一抖,恍惚还是那个在后台偷师的小丫头。散戏时,她摸着戏台立柱上深浅不定的刻痕轻声道:这每一道,可都记着咱们楚调汉腔的故事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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