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戏台:老辈人藏在袖口的烟火人间

沧州戏台:老辈人藏在袖口的烟火人间

听戏要听沧州腔,看武要看镖局郎,沧州坊间的老话里藏着这座千年古城的另一面。当人们津津乐道于武术之乡的刀光剑影时,城隍庙斑驳的戏台正传出悠长的胡琴声,那些在田间地头传唱了百年的曲调,正在老艺人的烟袋锅里明明灭灭。

一、草台班子里的哈哈腔

在沧县白贾村的晒谷场上,七十岁的王金锁正踩着梆子点唱《双锁柜》。这个被称为戏曲活化石的哈哈腔,能把庄稼汉的锄头变成金銮殿的玉笏。王老汉张嘴就是九腔十八调,最绝的是那句哎呦我的亲娘祖奶奶,尾音带着三折九转的哭腔,能把台下大姑娘小媳妇的帕子都哭湿了。

老辈艺人说,嘉庆年间有个落魄举子,把昆曲的雅致揉进了运河船工的号子,这才有了哈哈腔的雏形。如今在青县农家院里,还能看见老艺人们用筷子敲着粗瓷碗传授《小姑贤》的唱段,那些带着玉米碴子味的念白,比任何金碧辉煌的戏楼都来得真切。

二、镖师们爱看的河北梆子

沧州镖局鼎盛时,南门外的戏台子常被镖师们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不爱看才子佳人,专等着《长坂坡》里赵子云杀出重围。沧州梆子班的武生是真敢摔,一个抢背能从三张八仙桌上翻下来,惹得镖师们把铜钱往台上砸得叮当响。

肃宁梆子剧团的老团长李振海说,他们戏箱里至今收着光绪年间的刀枪把子。当年沧州武师跟着戏班走南闯北,把燕赵悲歌化作了梆子腔里的十三咳。如今在河间庙会上,还能看见七十岁的武生张铁山扎着大靠唱《钟馗嫁妹》,那声黑爷爷来也的炸音,震得香炉里的灰都簌簌往下落。

三、运河边的民间戏码

南皮县张家大院的月亮门后,藏着沧州最后的秧歌戏班。班主赵秀兰踩着三寸金莲能唱整本《王二姐思夫》,她手里那方褪色的红绸帕,还是民国十八年从天津卫扯的杭纺。老人们说,早年间运河船工最爱听《拉纤叹》,那唱词里十丈运河九丈泪的悲腔,能把两岸的芦苇都唱弯了腰。

在吴桥杂技大世界的后巷,杂耍艺人张保成另有一手绝活——边蹬缸边唱落子。他总说:咱沧州的戏就像这青花大缸,看着笨拙,内里藏着七十二道旋。这话倒是不假,那些从高粱地里长出来的戏文,既有麦芒的锐利,也有晨露的温润,比不得京昆雅致,却自有一番野趣。

夜幕降临时,泊头清真寺旁的茶馆又传来咿呀的弦索声。八十岁的马玉山正在教孙子唱《回荆州》,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运河水的腥甜。戏文里的江山美人终究要谢幕,但沧州人袖口里藏着的这些曲儿,就像运河岸边的老槐树,年年春来总要发新芽。当年轻人在短视频里刷到家乡戏的片段时,或许会突然懂得,为什么老辈人总说宁舍一顿饭,不舍沧州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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