亳州老戏台:弦索梆子里的烟火人间

亳州老戏台:弦索梆子里的烟火人间

在涡河两岸的茶馆里,总能看到这样的场景:老茶客们眯着眼睛,手指随着戏台上的弦子声轻叩桌沿,唱到精彩处,满堂喝彩声能把屋顶的瓦片震得簌簌作响。亳州戏曲就像一碗刚出锅的嘛糊,滚烫、浓稠,裹着市井百态,在九城十八关的街巷里流淌了数百年。

一、戏脉绵长:三朝古都的梨园基因

建安七子宴饮唱和的雅韵尚未散尽,曹操运兵道里已传来夯土的号子声。明正德年间的《亳州志》记载,城隍庙前每逢庙会必有弦歌杂耍,商船停泊的北关码头,船工们用豫东小调伴着纤绳起落。清光绪年间,山西会馆的戏楼落成,山陕梆子与本地曲调在此交融,孕育出独特的沙河调。

城父镇出土的汉代百戏陶俑,衣袂间还带着楚风余韵;花戏楼砖雕上的《长坂坡》仍在演绎赵子龙的英姿。当亳州商人把白芍、桐油运往江南时,也把梆子戏的种子撒在了运河两岸。这种生生不息的戏曲基因,让亳州成为中原戏曲版图上不可或缺的拼图。

二、双生并蒂:弦索与梆子的交响

二夹弦的琴师们有个绝活:左手执琴杆,右手拉弓弦,无名指与尾指间夹着两片檀板。这种源自明代弦索调的古老艺术,在亳州人的打磨下,既有柳琴书的婉转,又带着泗州戏的泼辣。《梁祝》里十八相送的唱段,旦角水袖轻扬间,能把九转十八弯的拖腔唱得百转千回。

淮北梆子则是另一番气象。大平调《反徐州》开场,司鼓手中的檀板如疾风骤雨,红脸须生一声湛湛青天不可欺,震得戏台梁柱都在颤动。这种源自山陕梆子的艺术,在亳州落地生根后,吸收了豫剧的慷慨与泗州戏的灵动,形成刚柔相济的独特风骨。

三、戏比天大:市井里的艺术人生

90岁的老艺人李桂兰还记得,1953年亳县人民剧场落成时,她演的《穆桂英挂帅》连演18场。观众把长条凳挤得密不透风,卖五香牛肉的小贩穿梭其间,空气里混合着汗味与戏服上的樟脑香。如今在郑店子村,农闲时节仍能看到村民自组的戏班,用拖拉机搭台,唱新编的《芍药花开》。

北关历史街区翻新的茶馆里,90后琴师张明阳正在调试坠胡。他创新地将二夹弦与电子乐结合,改编的《庄子梦蝶》在短视频平台获赞百万。当非遗传承人王秀兰带着小学员在曹操公园吊嗓子时,晨练的老人们会不自觉跟着哼唱那些耳熟能详的调门。

夜幕降临时分,花戏楼的灯笼次第亮起。台上唱的是《华佗悬壶》,台下坐满了摇蒲扇的老人和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人。六百年前的砖雕戏文在月光下若隐若现,涡河水载着弦索梆子声静静流淌——这是独属于亳州的人间烟火,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,更是生生不息的民间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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