亳州戏韵:三百年梆子声里的烟火人间
亳州戏韵:三百年梆子声里的烟火人间
在涡河之滨的茶馆里,一折《穆桂英挂帅》正唱到酣处。梆子声脆,坠胡悠扬,白发老者闭目击节,稚童趴在八仙桌上看得入神。这是亳州戏曲最寻常的模样——没有金碧辉煌的戏台,没有雕梁画栋的剧院,有的只是寻常巷陌间流淌了三百年的市井韵律。
一、梆子声里的南北交融
亳州梆子戏的源起,恰似涡河上飘来的商船。清乾隆年间,山陕商人沿黄河、涡河顺流而下,将梆子腔带入亳州。这种高亢激越的声腔在江淮平原落地生根,与当地的泗州戏、花鼓戏相遇,竟生出独特的韵味。
老艺人王金山回忆:当年梆子班走街串巷,见大户人家门前拴马桩就开锣。铜锣一响,必唱'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',这叫《穆桂英挂帅》的'拴马桩梆子'。梆子戏的唱腔既有北方剧种的慷慨,又融入了亳州方言的婉转,俺恁等俚语夹杂其间,仿佛辣椒油里滴了香醋。
在药都亳州,药材商贾的悲欢离合都化作了戏文。《华佗卖药》一折里,老生踩着梆子点唱道:白芍花开四月天,亳州药香透云端,把中药材的七十二道炮制工序唱得活色生香。商帮文化的浸润,让梆子戏的唱词里多了三分市井智慧。
二、弦索声中的千年古韵
二夹弦戏班的当家花旦李玉梅总说:我们的乐器会说话。两把坠胡、一把三弦,这些看似简单的乐器,在亳州艺人手中竟能模拟人声。旦角启唇时,坠胡的滑音如同少女叹息;老生开腔时,三弦的顿挫好似老者咳嗽。
四平调《西厢记》的琴师有个绝活:用琴弓敲击琴筒,模仿更夫打梆。这种以琴作梆的技法,源于清末民初戏班行头简陋时的急智。如今已成绝响的哑巴腔,演员仅靠身段和眼神就能让台下观众泪落如雨。
在谯城区古戏楼斑驳的砖墙上,还留着民国戏单的残迹。某年腊月,梆子戏班连演三天《包公赔情》,台下药商捐银百两,只为听净角那声陈州放粮的拖腔。这些浸透汗水的掌故,比任何典籍都更鲜活。
三、药都戏脉的当代新生
华佗中医院旁的社区剧场,每周三下午总飘出梆子声。退休教师张明礼带着戏曲社团,把抗疫故事编成新戏:金银花开了白衣来,悬壶济世传千载。老腔新词里,流淌着这个时代的声音。
亳州职业技术学院的非遗课上,00后学生用手机录制二夹弦唱段。他们不知道,正在使用的坠胡制作技艺,需要将蟒皮在涡河水里浸泡七天七夜。但年轻的手指抚过琴弦时,三百年前的颤音依旧清越。
药博会开幕式上,全息投影的华佗与真人演员同台。当数字技术勾勒出古谯郡的城垣,老戏迷忽然明白:原来戏曲从未老去,它只是换了个方式,继续生长在这片浸泡着药香的土地上。
暮色中的北关老街,某处院墙内又传来熟悉的梆子声。这是亳州人刻在基因里的乡音——当坠胡拉响第一个长音,整条街的梧桐树都在微微颤动。三百年来,这方水土用戏曲记录着柴米油盐,而戏台上的悲欢离合,终究要落回人间烟火里。
声明:内容由网友分享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侵犯权益请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