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戏曲地图:运河两岸回荡的梨园遗韵
沧州戏曲地图:运河两岸回荡的梨园遗韵
沧州老城根下,一位七旬老者轻敲檀板,沙哑的嗓音在茶馆里荡开:要问沧州戏,运河浪里淘金玉......这座京杭大运河畔的古城,在漕运鼎盛时期曾是南北戏曲交汇的戏码头。当漕船卸下货物,来自昆曲故里的水磨调、晋商带来的梆子腔、山东传来的柳琴戏,在运河两岸碰撞出独特的梨园图景。
一、运河涛声里的戏脉传承
清代道光年间,泊头码头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。山西商人常万达在运河边建起会馆,将蒲州梆子艺人请到沧州。这些操着晋南方言的艺人,在沧州地面遇上了直隶梆子的激越高亢,两种声腔在运河浪花中交融,逐渐形成刚柔相济的西路梆子。老艺人们说,听西路梆子要闭着眼品,那唱腔里既有太行山的粗犷,又带着渤海湾的咸涩。
运河船工们的号子声,不经意间孕育了沧州戏曲的筋骨。南皮县老戏班的班主李凤鸣回忆,祖父那辈人跑船时,把江南的滩簧小调揉进本地的秧歌戏,创出了南皮秧歌戏。这种扎根乡土的剧种,至今保留着即兴编词的特色,演员在台上现编现唱,全凭腹内攒着的千句戏文。
在青县盘古镇,89岁的刘桂芳还能唱全本《王二姐思夫》。这位哈哈腔非遗传承人说,当年运河商旅带来的昆曲水袖功,被哈哈腔艺人化用在《双灯记》的鬼魂戏里。夜色中的戏台上,素衣女子甩动三丈白绫,宛如运河上飘动的船帆。
二、梆韵琴音中的百戏风华
走进肃宁县武垣城遗址,残破的城墙下仿佛还回响着金戈铁马之声。西路梆子《杨金花夺印》在此地常演不衰,女将杨金花校场比武的桥段,融入了沧州武术的六合大枪招式。武生演员李建国透露,他们剧团至今保持着冬练三九的传统,腊月里在结冰的河滩上翻跟头,说是要练出带着冰碴儿的脆劲儿。
任丘鄚州庙会的戏台上,总少不了一出《鄚州调》。这种源自药王庙祭祀的古调,唱腔悠远似运河暮霭。老票友张守义说,六十年代破四旧时,几个老艺人把工尺谱藏在关帝庙匾额后面,改革开放后取出来时,宣纸已经脆得不敢碰。如今电子琴伴奏的新编鄚州调,总让人觉得少了些香火气。
在黄骅渔港,渔家号子与落子腔奇妙地交织。渔民们发明的风浪落子,用三块船板当打击乐,唱词里满是东北风啊转西南,虾兵蟹将装满船的生活气息。非遗传承人赵大船说,有次在海上遇到风浪,船工们吼着落子腔与暴风雨较劲,那场景比任何戏台都震撼。
三、古调新声间的存续之路
沧县礼堂的后台,青年演员小陈正在给直播设备调角度。这个县级梆子剧团把《杜十娘怒沉百宝箱》改编成网络短剧,点击量意外破百万。有网友说我们唱的像摇滚版梆子,团长苦笑着展示手机里的弹幕,但只要年轻人愿意听,老祖宗的东西就能活下去。
在吴桥杂技大世界的戏楼里,一场跨界实验正在上演。杂技演员踩着高跷唱评剧《花为媒》,柔术演员用身体摆出京剧脸谱。编导马师傅说: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不能当标本供着,得让它们在现代舞台上活起来。这种戏曲+的尝试,意外吸引了许多外国游客。
河间府署旧址的百年古槐下,每个周末都有戏曲票友聚会。76岁的退休教师王敏贞组织槐荫曲社,收集到三十多本手抄戏文。最珍贵的是一本光绪年间的《沧州梨园记》,记载着当年运河沿线二十多个戏班的掌故。这些本子比命金贵,王老师说着,用绸布把泛黄的册子仔细包好。
夜幕降临时,运河畔的清风楼亮起戏灯。台上白发老生唱着大江东去浪千叠,台下零零后举着手机拍抖音。六百年前漕船带来的戏曲种子,正在这片盐碱地上绽放新蕊。或许正如戏文里唱的:莫道曲终人散尽,且听新声出旧弦。沧州戏曲的故事,永远在变与不变中续写新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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