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戏台春秋:听老腔调里的沧海桑田

沧州戏台春秋:听老腔调里的沧海桑田

大运河畔的沧州城,戏台子上的锣鼓声从未停歇。这座被武术浸润千年的城市,骨子里还流淌着另一股热血——在青砖灰瓦的街巷间,在芦苇摇曳的运河边,一代代沧州人用独特的戏曲腔调,吟唱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江湖豪情与市井烟火。

一、运河码头上的戏台江湖

沧州城东的老码头遗址旁,至今立着半截斑驳的戏台石基。嘉庆年间的县志记载,此处曾有九省通衢戏台,南来北往的商船在此停泊时,必请当地戏班登台献艺。河北梆子的铿锵唱腔混着运河船工的号子,在潮湿的河风中传得老远。

在这座水旱码头,各路戏曲如流水般交汇。山西晋商带来中路梆子的激越,天津卫的票友捎来京韵大鼓的婉转,就连江南的昆曲班子,也顺着运河北上在此落脚。沧州老艺人独创的运河梆子,便是吸收了十三路水陆腔调而成,唱词里至今保留着船帮调纤夫腔等独特韵脚。

老辈人常说:沧州戏班有三绝,刀马旦能耍春秋刀,武丑会打燕青拳,老生唱到高处能震碎茶碗。这绝非夸张,沧州尚武之风深深烙印在戏曲表演中,武戏套路暗含通臂拳法,花枪对打藏着六合枪精髓。当年义和班在天津卫演《长坂坡》,赵云的银枪愣是把台柱子捅出个窟窿。

二、乡音土韵里的百戏图

沧州南皮县的哈哈腔,堪称戏曲界的活化石。这种源自宋元时期的古老声腔,至今保留着用真声本嗓演唱的特点。农闲时节,田间地头随处可闻咦——呀——哈的拖腔,老艺人们称这是地头上长出来的调儿。2014年,南皮哈哈腔入选国家级非遗名录时,八十高龄的传承人李凤山当场亮嗓,一段《小放牛》惊得专家连呼原生态瑰宝。

在吴桥杂技大世界旁,藏着个特殊的戏种——杂技戏。艺人们将顶缸、走索等绝活巧妙融入剧情,《飞叉记》里侠客以飞叉退敌,《蹬缸姻缘》中姑娘蹬着彩缸谈婚论嫁。这种戏中有技,技中有戏的表演,让乾隆年间南巡的皇帝都看得忘了时辰。

青县木板大鼓则是沧州曲艺的另类。没有华丽戏服,不设复杂伴奏,艺人只需一副月牙板、一架书鼓,就能把《杨家将》说得风雷激荡。已故大师周春奎曾创下连说七天七夜的纪录,沙哑的嗓音里藏着运河汉子特有的苍凉。

三、老戏台上的新传承

沧县礼堂每个周末都挤满年轻人,这是沧州青年戏曲社在排演新编梆子戏《大运河畔》。95后主演王梦瑶将电子乐融入传统唱腔,身段里还带着街舞元素。老戏迷起初直摇头,听着听着却忍不住跟着节拍打起拍子——新腔调里分明淌着老梆子的血脉。

在孟村回族自治县,阿訇马志远别出心裁地将回族花儿与哈哈腔融合。他改编的《新月曲》既保留了伊斯兰音乐的悠扬,又透着冀中平原的泥土气,在民族文化宫演出时引发轰动。有评论家赞叹:这是沧州戏曲包容精神的当代诠释。

泊头火柴厂旧址改造的戏曲博物馆里,AR技术让参观者与虚拟名角同台。点击老戏单,全息投影立刻再现七十年前的《钟馗嫁妹》。馆长张卫东说:我们要让老戏活在当下,就像运河水,既守着故道,又奔向新程。

夜幕降临,清风楼戏台又响起梆子声。台下坐着白发老者,站着时髦青年,外国游客举着手机录像。六百年的老腔穿透霓虹灯光,在现代化楼宇间流转。这声声唱腔里,藏着沧州城的文化基因密码——既有码头文化的开放包容,又有尚武精神的刚健质朴,更带着运河儿女创新求变的胆识。戏未终,人未散,沧州戏曲的故事,正在续写新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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